五人闻听,无不惊骇,自行思量着,已是惴恐心悸,惶汗如雨。
两个时辰前,正巳时。
宝继庵外。
幡幢五彩飞扬,乐器洪音嘹亮;飘飘冉冉,悠悠颺颺。
庵外民众蜂攒蚁集,熙熙攘攘,门前早无伫足之隙。你推我挤入得内去,方见得目前搭一阔台,长宽皆逾伍丈;台上置一莲花座,座下四围铺满薪柴。
莲座之上,乃有一尼:披红色法衣,结跏趺坐;目睑闭合,唇角含笑;身尤正,头尤端。打眼一瞧,栩栩若生,哪有半分示寂模样,全然便是个正自静坐的比丘尼。
人众见状,无不称奇,竭力压低嗓音,交头接耳,雀跃难定。
盏茶功夫,一黄衣姑子徐徐上台,先是恭敬冲那莲座起手作礼,长呼一声“阿弥陀佛”,后则稍一扭身,正冲人众,缓声迎道:“诸位檀越,敝寺自建至今,已有四载。多得见惠,慨赠香资,整塑金身,修葺庵房。诸施主诚心,佛祖已感,故降宝光,赐活佛入庵。”
黄衣姑子顿了一顿,目珠一转,不经意扫一眼台下近处几名华衣公子腰间银袋,窃笑接道:“我佛慈悲,说法如云,度人如雨。今日得诸有缘人,聚于庵内,恭送活佛升天;膝跪礼拜,燃香点烛,佛祖显灵,有求必应!”
台下一年少书生,闻声倒是起了疑窦,结眉将目前那坐化的姑子细细打量了半刻,两掌一扣,抬声询道:“敢问大师,这活佛何时坐化?怎得细瞧下来,倒觉得……”
黄衣姑子见书生支吾其词,心下怎不解意,再呼佛号,悠悠缓道:“贫尼早入空门,从来不打诳语。莲上所坐活佛,往生已有一月。”
“佛家有言,金刚之身,便是如来色身。坚固不坏,长住不灭。”黄衣姑子唇角微抬,浅笑应道:“若非其示寂多日而肉身如常,本庵岂会广传活佛之言,又岂会专拣吉日,专设香台,作此法事,以度众生?”
书生闻声,颔首浅应,口唇微开,正待接言,却为身侧一人厉声喝止。
“你这秀才,莫多妄言。你怎不多想想,我等凡俗,魂归西天者,有几人能这般端坐不倒、笑面安详?旁的不言,单单一颗头颅,于逝者言,足有千斤。你可瞧见哪具尸首头颈不是东倒西歪、前匐后仰?”
一席话毕,书生心下诚服,立将口唇紧抿,身子一仆,伏地跪倒,直冲那莲台叩了三个响头。
余人见状,无不有样学样,惶惶先行叩拜之礼,恂恂再解香油之财;口内琐琐啐啐,求财求名,求平安求续命,种种祝祷之辞,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黄衣姑子见状,心下喜不自胜,目珠一阖,静立台上,脑内盘算的,却是那几只积善箱内,究竟吃了几多银票,纳了几多钱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