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光一顿,直面木尽,笑容颇耐玩味。
“威怒法王,可是并非大欢喜宫中人。”重光掩口,柔柔娇道:“其早谋渔鱼,千方百计欲一网而尽;现如今异教之波汹汹,其反倒藏头翻异。这当中详细,恐泽女无需索用心机,便可瞧个大概干系。”
木尽雁尽对视一面,神色倒也未见稍改,语调仍是不疾不徐,不惊不急。
“于异教一事,泽女倒未额外交代。无论莲堂是否源于异教,贵家主人为置鱼悟死地,总归是兴风作浪,行云布雨。管其是不是大欢喜宫,只消夫人日后将莲堂些微虫迹漏于我微泽苑,我等自有办法将祥金卫引了过去。成仇成敌,也求个循序而进;待到了刀剑往还两相角刃之时,谁还管法王是哪家的法王?毗舍遮又是何方的毗舍遮?”
醉还醒,迷还悟,梦还觉。恍惚假寐,更添劳倦。
重光支肘枕上,目睫微颤,神思归返,脑内已将半月前诸事走马灯般过了个遍。心生燥乱,汗流浃衣。重光徐徐探手,于身后冰簟上摸索一刻,终是寻得一把旃檀香扇,展扇浅摇个三五回,这方纳口长气,开了眼目。
“现下,莲堂众人自缚手脚,有甚虫迹可漏给泽女?”思及此处,尤是懆懆,那方压制下的燥热立时卷土,直教重光起身拊膺,顺气不住。
正于此时,恰闻拍门声乍起。
重光一震,初时怫然作色,不过片刻,已是换了副冷淡脸孔,懒散应道:“进。”
来人得令,放脚便入。重光侧颊一瞧,见来的乃是受阴魔罗,查其神色,重光不由诧异,心下计较着,暗自一阵嘀咕:此一时,其来寻我,倒是出奇。
受阴魔罗也不耽搁,冲重光稍一颔首,攒眉便道:“法王有令,召我等速往正堂。”
重光懒懒打个呵欠,软声软气应道:“我等近日多在地宫,从未外出,也不知是谁又招惹了闲事,令法王动此干戈?”
受阴魔罗一咬内腮,冷声哼笑,“莫多揣测,不过因着外面传了消息,怕是近日江湖流年不利,犯克走煞。这不,又死了个大人物。”
“大人物?能有多大?”重光巧笑,低眉摆弄那柄香扇,开开阖阖,往复不住,又再以三指捏了柄尾软玉扇坠,稍一使力,擎转多回。
受阴魔罗闻声,倒未言话,负手放脚,自往门外,踱了两步,这方悠悠叹道:“赤珠卫统领,咸朋山庄胥子思。这人物,你说算不算大?”
重光闻声,头若弹珠,起伏不住;颈如白鹤,延探俯啄。
吧嗒一声,白玉双鱼扇坠堕地。
重光俯身捡了那坠儿,抬眉再瞧,早是不见了受阴魔罗身影。重光失神,吐纳稍乱,气息出入不接。无奈之下,再行低眉,长睫扑簌间,已是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