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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黥面(4 / 4)

闻人战一听,眨眉两回,捧腮轻道:“胥姐姐,我瞧着那人长相虽惹人厌,言辞倒算恳切,未露甚奸猾形状。他那样貌,混迹前去礼佛的信众之内,怕是并不打眼,断不能引起金卫关注。”

胥留留摇眉,长吁道:“你年岁尚小,虽已游历江湖,终归识人不多。”边道,边探手往闻人战耳边,捋了捋几根碎发,柔声接道:“这世道,虚与委蛇有之,口蜜腹剑有之;颠倒黑白有之;人面兽心亦有之。正所谓笑里藏刀人不见,恩将仇报空自怨。”

一言方落,胥留留白一眼宋又谷,径自再道:“我料想着,那伍金台暗害方丈,不外二因——一是其不欲我等探知那日方丈拒其出家之由,生怕方丈火眼金睛,早已瞧穿其怨毒心肠;二是其本不想我等得见那佛经古卷。”

胥留留一顿,打眼一瞧身侧二人,掩口再道:“你等当真觉得,范掌门一案,乃是异教作祟?”

“胥姐姐,难不成你觉得……”闻人战立时将手肘往桌面一收,身子朝前一仆,轻声接道:“难不成,派内有人借大欢喜宫之名,掩人耳目,行弑师嫁祸之实?”

“我虽无甚明证,然则,心下隐觉此案同先前那几件恶事不同。”胥留留稍一濡唇,探掌捡了目前茶盅,尚未就唇,已然再道:“先前那些恶事,哪桩哪件不是触目惊心却悄无声息?何曾听闻异教竟也会找寻帮手、安插内应?又何尝见过异教自露行藏,还有教众折在外人手里?再者,你等细思那夜乱云阁……”胥留留一顿,抿唇暗瞧闻人战两回,待见其浅笑示意,这方将眼目逃往别处,径自轻道:“鹿大哥兄弟二人身中奇毒,几要命丧山崩落石之下。其思来想去,全不知异教云何下此毒手。那异教,行事诡异,手段霹雳,即便无根无由,无凭无据,欲要人死便要人死,何尝通过情理?又哪里会留些个‘叛人终当为人所叛’的闲言碎语慨而慷之?”

“胥小姐此话,当日于葡山之上,怎未当着柳兄明言?”

胥留留轻叹口气,徐徐啜尽掌中茶汤,半晌,方道:“初时绝未作此猜想。我也是于金台寺瞧见那本古经,又于方才见了那黥面教徒尸首后,这才敢勾连前后,生此推断。你等细思,老方丈将一圆寂,你我出门便瞧见了伍金台,那般不迟不早,怎得不是旁人,偏生是他?那抬上山来的异教教徒尸首,其上雕青,那般不多不少,偏生就是伍金台手里那页古经一句。如此巧合前后发生,于我这里,可是断断说不过去。”

“还有范掌门丧命那夜,其不允柳兄入内送膳,偏偏教其唤伍金台前往;还有那异教之人,行凶之后偏偏又现身山脚石屋,要害伍金台寡母;还有……”宋又谷身子朝后一仰,仰面开目,折扇轻摇之际,又再叹道:“偏偏伍金台寡母早是失智疯癫,连自己亲儿子也认不清楚!”

闻人战听得胥留留同宋又谷你一言我一语,心下燥烦,探掌将发际薄汗一抹,自顾自言道:“今日过那山脚石屋,我细细端详了一圈。屋虽隘庳,却是一尘不染,干干净净。那伍金台对其寡母,真可谓千依百顺,无有悖逆。母子言辞动作,舐犊垂心之态,直看得战儿一时心酸,竟还偷落了几滴泪去。”

宋又谷一听,身子朝前一倾,徐徐将折扇冲闻人战摇了两摇,轻声笑道:“那也亏得他母亲不似凤池师太那般聒噪,疯虽疯了,认不得人,却老老实实不跑不闹、不哭不叫。缝补洗涮、清扫炊膳之事,也是一样未曾落下。”

闻人战樱唇一撅,娇声再道:“我瞧着那伍金台同其母说话,连音调亦是不比寻常,温柔轻缓,一句重复个八九回也不厌烦。他阿娘虽说连自己名姓也念不清楚,然则母子连心,我瞧他阿娘心里头倒是明澈的很。”

“我尚见那伍金台跪伏膝下,柔声轻询‘阿娘,你心不心疼儿子?’他那娘亲虽是言不成句,然则,一听伍金台说‘心疼便点点头,不心疼便摇摇头’,他娘亲却是听得懂,头颈若鸡啄米一般点个不停,两臂一支,也跟大鸡护仔一样,直将伍金台纳入怀中。这一幕,瞧得我好生眼热!”

宋又谷长纳口气,稍一起身,轻道:“两位小姐,你们一位便在此推演案情,当个女中诸葛;一位便接着艳羡旁人,求个母慈子孝。在下少陪,先往卧房好生歇息去了。怕是明日,尚得将钦山所余弟子一一过堂,讯问个遍。劳神费力的关口,尚在后头。”

“想来那伍金台,早已推算出你我见过柳松烟了。”宋又谷摇了摇眉,面上强挤个笑,瞧着真个比哭还要难看,“哪里是两个异教中人,分明仅有一个。”

宋又谷一顿,边行边道:“那混小子,竟还敢暗中阴了本公子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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