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丘如此,宋地千里皆近泗上,又是什么模样?
宋国的富庶,自陶丘便可见,吴起心想,若自己治宋,能够做到这样吗?
仔细思索,终究摇头,知道若是自己治宋,断无可能让宋地如此富庶,民众开智。
若自己治秦,只怕也是不可能如此,墨家若是治秦,又会怎么样呢?会让秦如泗上?还是也会选择胜绰等人的手段?
若墨家治天下,都能让天下如泗上富庶、人民康足,自己入秦行政,自认不能够做到,那自己做的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是反天志而动?反天下富足而动?
既想到墨家所言的“必然”,自己为求功名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到头来竟然是在害天下之民、妨天下之富?
吴起认为,天下想要安定,必须依靠战争,最终达成天下定于一,便无兵灾。
曾经的墨家,止不义之战,多助守城。
而现在的墨家,则少谈不义,多谈诛不义,又有义师军械,想来也有这样的想法。
既如此,自己所做的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天下安定之后呢?就算天下定于一,自己为天下之相,非为一国一地之相,如果做不到如墨家这般让天下富足,自己在这天下所做的一切,后人又将如何评价?
从那菜农可以卖菜为生,到那些雇工和雇工之主之间矛盾的处理,这都是很小很小的事。
但吴起志在出将入相,这些小事引发的思考,便是若他为相,又会采用什么样的手段?
自己会允许那些田地集中于人手之中吗?自己能够保证那些田地集中于人手,又能让雇工可以求活而不苦极吗?自己可以让这些人感念自己而不怨恨吗?
若做不到,自己如何能算是天下无双?自己所求所做的一切,到头来在那“必然”之下,最终都会沦为墨家嘴里的“害天下”之举。
这一切,是因为这些年他已经受到了墨家许多道义宣传的影响,不可避免地认可了“财富总和”的概念,认可了做事要遵循天之本源才能够做好,于是便有了这样的思索。
几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在他看来竟是自己所不能解决的难题。
他一生都在求功名,当在魏国被冷落、在秦人邀请他入秦,在看到了陶丘的富庶之后,终于开始思索自己求功名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