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往这个时候,军卒们心中会莫名一寒,却又生不起怒气来,好像青年是他们的百户长一般,只好讪笑着散了。
女唤和青年正是穆尔紫烟和许吾浪。
穆尔元仞当然知道女儿在霍青城,也知道女儿在七里峡军营惹了事,但只要女儿安危无虞,什么事儿都不算事儿。
然而霍青城毕竟是北氐边城,况且还有副元帅索尔在此,所以他和女儿悄然相见一次后,便再也没有到过酒肆,只暗中下令亲随对酒肆及周边加强了防戊。
穆尔元仞此举当然是为了保证女儿的安全,因为他不知道女儿身边那位王朝青年是唐河许家的三公子,更不知道这家酒肆也是许家的产业。
每天掌灯之时,酒肆必定歇业。
这倒不是洒肆不想晚间做生意,也不是许吾浪来了之后定的新规矩,而是霍青城历来如此,天黑后便开始宵禁。
穆尔紫烟略略梳妆,用香露洗去淡淡的酒气和牛羊肉膻味,像往日一样坐到灯下,翻开那本还未读通的《春秋繁露》。
看了两页,她起头来,透过窗纸看到对面房间亮着灯,不由得有些出神。
那个人住在对面,和她这间房隔着一个不大的花院。
在婆罗多国那个月夜里,她救活了那个人,但显然没有救活那个人的心。除了七里峡闯军营那次,那个人表现出了不要命的洒脱,其余时间则更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她很不想用行尸走肉这个词,但实在想不到可以用别的什么词来替代。
自到酒肆以来,她还会帮着掌柜的打打杂,尽量不让别人看出她的与众不同,而那个人却整天斜坐在柜台旁边,什么事儿都不干,既不像掌柜,也不像跑堂。
行尸走肉,就是他实在太像是一块酒肆专门摆放在那里的,用来招揽顾客的大腊肉。
她记得在扬城外,这个人说过要像草儿那般活着,但她细细地想了为数不多的几次和草儿相处的情形,发现人家草儿和行尸走肉可是扯不上一丁点关系。
那么说来说去,还是婆罗多国那个夜里,那道似疯似癫的笑声,那道魔如怔的身影惹的祸。
窗外忽然响起一道极细的声音,像是房上的瓦砾被风吹动掉进了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