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时间,缓慢而稳定流淌的时间,才会暴露出许多弊端和激化出无法调和的矛盾来。
至少,在景泰二年的梧州府,除了丁一以外,几乎没有一个人发现将会有二十年后。三十年后将会出现的问题,连那些没有被丁一干掉的士绅们,那些漏网之鱼,也不再呆在家中咒骂丁一了。
华夏人习惯把银子埋在地窖里,士绅们并非没有钱。当第一个人,依着丁一的提议开办了一个被服工坊之后,过了两三个月后,他赚的钱就比以前每年收租地的所得还要多,于是,士绅们就停止了每天的例行活动:在家中暗地里咒骂丁一。
资本象贪婪的鲨鱼,所谓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就可以冒着上绞架的危险。何况不用上绞架?
很多小工坊如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他们接一些丁一的工场里的小单子,比如买上几台虎钳和丝攻扳手、铁锯,然后加工一些螺丝这种完全靠人力操做的工作,尽管李匠头的徒弟们收货时的检验极为苟刻,但货到付款的痛快。与高利润的回报,仍然让士绅们乐此不废。
而这又衍生出了怀集的机器厂和工业标尺作坊,因为有这样的市场需求,小工坊不得不购买这些东西,否则良品率上不去他们的利润就会低许多。根本就不用丁一去宣讲,市场和利润主导了这一切。
“先生真良相哉!”被升任为广西承宣布政使司左布政使的徐珵,发自内心的感叹,“若使先生治天下,则大治可期!”他看不透这其中的问题,他只为几乎每天都有新作坊冒出的梧州府,人流越来越多的梧州府,感觉到震惊。
丁一没有说话,他很清楚流入梧州的丁壮,特别这几个月里,是些什么人。大明第一师,这几月里,仅仅招收了二十一名合格的士兵,其中还有七个是女性。而流入梧州、怀集两地流动人口,至少有近乎十万人!
这些人是什么人?身家不清白的人!江湖人倒也罢了,里面肯定有不少路引是不对的,肯定有一些江洋大盗,而且还有举家逃债的,各地的探子,以及最为大量的就是各地的逃军,至少雷州口音和胶州口音的那数百人,肯定就是逃军无疑。
“大治?你错了。”丁一过了良久才开口,他对徐珵说道,“我,我们,正在竭全尽力制造一个怪胎。以后你会发现,今天看到的一切,不过是畸形的产业结构,带来的短期红利罢了……算了,你读书少,跟你说不明白,总之,如果能平定广西全境,必定不能这样折腾,不然的话,最后吃亏的,还是百姓。”
徐珵真的不太明白丁一所指的是什么,丁一也没打算让他明白。
扶着梧州府城的城墙上向外望去,许多外来人口的居住窝棚,新生工坊,已经在城外漫延出很大的一片,十字形的主干道划分开了几个区域,到处都是喧嚣的机器声、人声、号子声……
“捉紧本地居民的民兵训练,否则一旦有变的话,根本我们就招架不及。”丁一紧皱的眉头,有着深沉的忧虑,“记住,凡是拒绝参加民兵训练的,一律不允许进入工场,也不允许建立工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