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他可是锦衣卫的千户,在京师。多少条街都要给他交陋规也就是保护费。诏狱里落难的官员也见得多了。四五品不过寻常事,何况丁一还是辞了官的角色!一时不禁恶从胆边生,这一回是动了真怒,却不复先前那泼皮模样。阴森森地冷笑道:“丁容城,你是要教大家都下不了台么?”
这方才是秦千户的真实面目,哪里会有一个如方才泼皮模样的人,能爬到锦衣卫千户的位置?他重新坐了下,轻轻地敲着案几,却对丁一说道:“有些事,都是明摆着的,方才这位秀才的举止,某也没与他计较。‘送客’两字。于丁容城来说,便这么难以出口吗?”他说的是王越把他弄了个过肩摔的事。
丁一依然没有开口,似乎手上那杯茶有着莫名的吸引力一般,他脸上泛着微笑,只是轻轻地看着那杯茶。秦千户冷哼了一声。开口道:“人来!”在外面走廊上那七八个随他来容城的锦衣卫,便奔了进来。
“把守前后门户,除了这徐主事之外,其他人等不得出入,某回去领了驾帖,便来抄家。”
“卑职领命!”
秦授这才站起身来,掸了掸飞鱼服上不存在灰尘,冲着丁一说道:“丁容城,今时终归不比往日,你不识趣,那大家便把这出戏做下。刑部那边想来看在大司马的面子上,是不会签这驾帖的,只是京师往返六百里路途,丁府这一个月里,便都在宅里呆着吧。”
三百里路,回来六百里,若是快马,当然两天就能跑个来回。
问题是秦授本来就是要下丁一的面子,而丁一又不配合,他又知道刑部肯定不会签驾帖让他来拿人抄家,他便在路上慢慢走,来回给弄上一个月,手下锦衣卫就守着门不让进出,也不进来,丁府人等又能怎么样?打锦衣卫么?人家又没进来抄家,只说说上司有令不许进出。等于被关押上一个月,在家里坐上一个月牢。
出乎秦授意料的,丁一这一回倒是冲他开口了,这是他见着丁某人之后,后者第一次冲他开口说话:“跪下。”他便这么微笑着对秦授秦千户说道,似乎说的是一件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一般。
秦授愣了半晌,失声笑道:“丁容城,你得了失心疯么?你可曾记得你已辞去官职,如今不过一个秀才功名,某是给你面子才唤你一声丁容城,莫非还真觉得某是怕了你?今日这事,本也不是某与你的私怨,你若再这般放肆,那便是你我的怨仇了。”
卢忠为何要授意秦某人,来削一个已然辞了官的丁一的面子?卢忠没有说,秦授便也没有问,但这不代表秦授自己没有想法。按他想来,要削丁一面子的人,恐怕不是自己上司锦衣卫都指挥使卢忠,只怕是那一位,无他,就冲丁一把太上迎了回来给那位添堵。
所以秦某人自然是有持无恐了。
丁一站了起来,却对徐主事说道:“徐兄做个见证,学生教他跪下,他却是不跪的。”
徐主事苦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却是叹道:由奢入俭难,不单花费钱物如此,人的位置也是如此,这丁容城,却没想到今日不比往时,硬要和秦千户来扛……何必呢?忍这一时之气,把官司留给大司马与卢忠去打不好?
因为此事传到京师,教于谦听着,无论如何也会与卢忠战上一场的,毕竟是他的亲传弟子,岂能任人这般欺凌?但丁一此时来和秦授硬扛,那是绝对讨不了好的!用什么扛?用一个秀才身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