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一位前来给她瞧病的老大夫问她,想要看书吗?
那一年,她六岁。
顾音觉得自己至死都不会忘记那一天。
“为何看书?”
“书有很多,经史子集,话本,戏曲,小人儿画。既不能出去体验这人生百态,不妨从这里面看一看,即便死了,也不枉活这一生。”
从此,她开始识字。
不认识字的时候,她看的都是画,认识了以后,刚开始接触的是话本跟戏文,后来才慢慢的学了很多很多。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那样暗无天日的日子究竟有多么的难熬,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那样的禁锢有多么的恐怖。
这个世界上能适应的东西几乎很少,因为谁都会本能的去躲避痛苦,你能适应,是因为你不得不适应,而并非你已经适应。
这里面差着几个字,但却是天差地别。
“应下了婚事我的一生会是什么样的呢?”顾音闭上了眼睛,然后又睁开,小小的人儿脸上满是嘲弄与讥讽,“十岁定亲,父母或许还会为了早点达成所愿而将我说成十二,或者十三岁,这个年纪已经可以了,用一年的时间来将婚事定下,隔年成亲,此后,盖棺定论,我就在另一个棺材里,看着自己不成器的丈夫,受着公婆的白眼与刁难,或许还要与什么姨娘争宠,如此反复,一辈子都不能安生。”
“若是落一个好下场,便是孤独终老,若是不好的下场,能有一卷草席裹身,清白下葬,便是我的福气。”
顾音将那些可怕的事情娓娓道来,她并没有卖惨,因为由此至终,她的神色中带着的都是嘲弄与讥讽。
“一年复一年,一日复一日,不是疯魔就屠戮。”
几个字,掷地有声,女孩儿的声音尚还稚嫩,却让人听出了血流成河的阴森与残戾。
“我跟陌儿成亲会很晚,你就先在我这儿尽孝吧。”顾霖道,“这件事情,我会与你的父母去说。”
顾霖的每个字都传入了顾音的耳中,但她却任何反应都没有,唇角的嘲弄与疯狂还未完全散去,但那双眸子里却有着痴愣与不可置信。
顾霖并未等她的回复,说什么,做什么,他素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