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沃罗的乖巧让整个空军十一大队都大为惊奇,他们就没见过哪个十三岁的孩子这么坐得住。平时他就沉默地在位置上看书,当电报员去洗手间的时候甚至还会接替她们的工作。这个小孩长得好看,说话也甜极了,每天必称赞大家气色好,变漂亮(英俊)了,看起来很精神。
路易斯飞了几次回来,就发现马沃罗变成了十一大队的团宠。
他很懵。
不止女兵,那些小伙子也喜欢逗他。他们认为男孩儿不能太安静了,要运动运动,成天对着那些女兵花言巧语算什么(真相是影响他们谈恋爱),于是把马沃罗拉到狙击场,然后这个男孩儿打出的十环又刷新了他们的三观。后来甚至有人把他带到战机上去飞了一小圈,被长官发现并惩罚了,他们折腾“团宠”的闹剧才告一段落。
那时,不列颠之战才进入第一阶段,还没那么紧张,英国甚至取得了击落敌机数量上的压倒性胜利。一个月之后战局更加严峻,艾德琳又刚获得一段假期,就将马沃罗接了回来。
又过了没几天,噩耗接踵而至。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楼上传来,爱德华从回忆中清醒,看见马沃罗静悄悄地站在他面前,他的神情已经告诉了他最终的答案。
马沃罗摇了摇头,发现父亲的眼泪现在才沿着脸颊流了下来。他们一家人沉默地蜷缩在沙发上,耳边似乎出现了幻觉,是炮弹,是爆炸,是斯图卡的尖啸和梅塞施密特的怒号,在这一片寂静与嘈杂之中,收音机中丘吉尔铿锵有力的声音刺破了空气。
“……你们问:我们的目标是什么?我可以用一个词来回答:胜利——不惜一切代价,去赢得胜利。无论多么可怕,也要赢得胜利;无论道路多么遥远和艰难,也要赢得胜利……”
“因为没有胜利,就不能生存。”
……
一天之后,五月花街十号的住宅大门再次被叩响。爱德华打开家门,刚要出口的话憋在嗓子里,像一块不上不下的石头。门外站着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白发苍苍的老年绅士,穿着考究,样式古板,脸颊的线条瘦削又坚硬,每一道岁月的沟壑都刻着悲痛的痕迹,湛蓝的眼睛散发着坚定的光芒。
“父亲。”爱德华低低地唤了一声,低着头,像做错了事的小狗。
兰瑟汉姆伯爵以一种礼仪规范下的勉强姿态朝他点了点头,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他身后的男仆将他的随身行李放到门边的置物架上,在门槛上抖落雨伞伞面上的水滴,将它挂到伞架上,又跟着他进了客厅,在伯爵坐下之后一直站在他背后。
“这年头还用得起男仆?”爱德华咕哝了一声,被他的父亲听到了。老人向他投来一个锋利的眼神,用不大的音量说:“他有肺病。”
“我没说他是懦夫。”爱德华回答道。“只是现在劳动力短缺,一般人就算不上前线不去工厂,也被征召去做接线员之类的活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