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我们赶到陈其家。可是,陈其的老伴已死去了二个多月了,未亡人接待了我们,我们说明了来意。他在给我们沏了二杯茶后,看了看小王的头说:
“象,象,是我老伴那样的病!”他说着,眼圈泛红,似乎泪珠在那里打滚。看了看又象想起什么,接下说:“老伴的病来的跷蹊,死得也快。是一个夜里发的病。那夜,她见一个凶老婆子,老远就冲着她说:‘我找你找了三千年,终于把你找到了!’老伴说:‘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呀!’那凶老婆子突然哈…哈…地大笑起来。老伴走近看到那凶老婆子面目狰狞,舞着半尺长的指甲。老伴見不对头,转身就跑说:‘婆婆我们往昔无怨,近日无仇,为啥跟我过不去?’那凶老婆子又哈…哈…地笑着:‘你就那么健忘?三千年前,你抢走了我的老公,还害死了我!怎么成了往昔无怨?今天我饶不了你!’说着气冲冲地从后面追来,说时迟,那时快,在将跳过水沟时被一把抓住。是抓在发髻上。因跑得快,冲力猛,向前一争扎,只觉头皮一阵撕裂疼痛,回头看见自己的发髻被抓走了,顿时哭将起来…醒来,原是南柯一梦。没想到第二天早上梳洗时头发眉毛尽皆脱落。……”他说到这里,哭了起来:“后来,我带她去了几家医院就诊,都断不出是啥病。不到二个月,便撇下我走了……”
毫无疑问,这次造访的结果是很糟的,没打听个子丑寅卯来,却在小王的心里投下了可怕的阴影。
一小时后,我们从他家出来,他送我们到家门口,擦了擦泪眼对小王说:“回去买好点吃吧,得了这种病是没…”他说到这里嘎然而止。我们知道他所要说的下文。在这种场合,说与不说同样会产生效果。当然他并非刻意,而是是农村民众中常见的,无意识的流露,我想责备他,却又没有责备的理由…我正想着,突然回身后传来陈其的笑声:
“哈……哈……我找了三千年,终于找到你了!我饶不了你,看你那里跑!……”
声音怪怪的,让人听了头皮发麻,我想陈其的精神可能有点问题了,也许他离他的老伴已不远了。
小王的脸色顿时苍白,浑身在微抖着,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淌了下来。我想安慰他,却说不出恰当的话来。
不过陈其老伴的病是三千年前情敌所致,虽属是牵强的演义,但从陈其口中说来似乎亦能自圆其说。今天小王秃头病的起因又会是怎样的呢?我怀着种种的疑问问他,他黙然处置。
“你的头发是怎样掉的呢?难道也有情敌不成?”我打着哈哈,半是想调节一下气氛,半是出于好奇。”
“哎,呀,你开……开啥……啥玩笑呢?”小王涨红着脸很不高兴。继而又流下泪来。我于心不忍,但又没有办法。
于是,在接连几天里,我都陪着小王到各家医院诊,也可能他真的气数已尽,阳寿当没,几家医院都没看出个名堂来。小王心烦,说不看了。死掉就让死掉,世上那有不死之人?活得长短,无多大意义。活着也是受苦、受累、受罪。
我隐隐预感到他正沿着陈其老伴的足迹在走。我甚至想筹划他的后亊,既是好友,追悼会是要开的,花圈和挽联也决不可少,还有悼词…等等,也算朋友一场。当然,能医还得医,有此想法也决非坏事。
我已记不清究竟是夏未还是秋初的一个不算太热的傍晩,落日的余辉给西边天上染上了一抹桔红色的晚霞。我和妻子坐在阳台上纳凉。腑瞰着落日的余辉烘托着的田野、村庄、及远处起伏连绵而神秘的“鬼叫崖”山麓。多少年来,在那里曾上演出一场又一场的神话故亊…
想着,想着,又想起了小王。情不自禁地长叹了起来。
“你这几天倒是咋啦?老唉声叹气的,难道我有什么不是,或对你有啥差池?……”妻子不高兴起来了。
“这跟你不搭介的,”我说。
“你说啥?二个人在一起生活,你整天唉声叹气,好象是我在欺负你似的,还说跟我不搭介……还有啥不好对我说的?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妻子越说越气,声高八度。
每当这种时侯,我不待她拿出看家的本领,便早早地缴械投降了。为着这种小事闹得不可开交花不来,往后的日子咋过?我装个笑脸说:“好了,好了,别生气,还不是为小王的病…”
“他的病关你屁事?他自己不焦急,你焦啥急?”妻子嘟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