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安否?”以前田建说这句话的时候,秦王前面要加‘敢问、敬请问’,现在却直言秦王。正朝上大夫们本在小声议论,听闻田建发问,马上安静了下来。
“寡君安也。寡君率军五十万,正与荆王战于蓝田。”王敖说到蓝田,田建脸上露出了笑容,朝上大夫见大王发笑,他们也笑了起来,笑出了声。
“秦使可知楚王已拔咸阳?战于蓝田那是数日前之事。”相邦田假没笑,可脸带笑意。
“此荆人之计也。”王敖道。“咸阳天下雄城,中尉岂能不塞城门?弊邑大将军王剪,领兵三十万围攻邯郸;弊邑大将军李信,率军四十万将攻南阳;寡君率军五十万,与荆王相诀于蓝田。荆王未败五十万秦军,何以能攻入咸阳?”
登堂入室这一段路,王敖又想出一些反驳的理由。齐国数十年不战,临淄正朝真正领兵作战的大夫很少,仅有的几位将军、军师又在大梁,一时间竟被他说的无言以对。
实际上即便是大司马田宗在此,也说不出太多的理由。五十万秦军到底是什么性质的军队,田宗不知。而齐军和秦军一样,携行能力有限,人马比例达不到楚军编制所要求的一比五(每二十人一辆四轮马车),除非内线作战,不然大军很难快速行进。
“即便荆人占了咸阳,那又如何?”是不是拔下咸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气势。王敖把齐国君臣说的哑口无言后,索性退了一步。“正所谓毋独攻其地而攻其人。荆人不过二十万,弊邑甲士百二十万,荆人若能胜我,何不在共邑与我一战?荆人不敢赴共邑,乃惧我也。十万荆人能胜五十万秦军否?”
“然楚军有雷鸣之器,雷鸣之威,秦军败矣。”大谏田帧道。为了获得楚国的雷鸣之器,齐军赶鸭子上架,二十万大军与项燕麾下的项师、阳夏旅一道,已出大梁北上解救邯郸。
“若荆人雷鸣之器有此神威,弊邑秦王早已薨也。”王敖抖了抖手上的大楚新闻,如此反驳。说完他随即揖向王席上的田建,道:“若荆人真攻入咸阳、大败弊邑五十万秦军,此荆人之喜,与大王何干?”
“你……”突然被王敖这样说一句,田建非常气愤。齐楚联姻,同时结盟,楚国之喜就是齐国之喜。但他还来不及把这句话说出来,王敖又道:“荆人之喜,大王之忧也。”
“寡人何忧之有?”田建不悦反问。女婿打垮了秦国,又教会了他吸食大麻叶,每日都来一两支,日子已是乐无边。
“天下人皆言,荆王有信,确也。”王敖开始进入挥洒自如的境界,先看田建,后看身后两侧的齐国大夫。“然,荆国之制,实与弊邑相类,乃军功封闾之制也。荆王有信,荆王海舟通世界,金银以舟载,然荆人誉士有何?”
“荆人誉士列于阵前,不顾生死,勇武莫当,然其封闾,亦不过二十五户之民,少矣。荆人誉士不过两万余,楚国之地便已封尽,十年之后,荆人誉士何封?二十年之后,荆人誉士何封?五十年之后,荆人誉士何封?”
王敖口若悬河,将这片土地上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再次描绘。礼崩乐坏是谁也不愿看到的局面,但碍于无地可封,失宠的贵族子弟、庶子余子只能互相倾轧。这是贵族层面的内卷化,如果没有大航海,中世纪欧洲也将陷入类似的内卷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