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一早,你等便随松阳君送祖太后出城吧。”屈遂所居的大室很安静,松阳君也坐在一边。陆蟜一如既往的毫无察觉,逯杲却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气氛。他想要开口询问时,屈遂道:“勿需多言。你等去吧。”
“我等告退。”带着满肚子的狐疑,逯杲与陆蟜一起退出大室。很快僕臣就送来了大功形制的麻衣,他们明日将穿着这件麻衣随松阳君一起送葬。
这一夜陆蟜像往常一样酣睡,逯杲却一夜未眠。他不愿多想今天会发生什么,可脑子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了一夜。晨明时分,室外的灯就亮了,奴仆开始伺候诸人起身,逯杲在穿上衣裳、麻衣前,先套了一件锁子甲。
刚刚醒来的陆蟜看着他这样的动作有些发呆,愣了一会才道:“为何着甲?”
“今日大王必至。”逯杲着甲,还佩了剑。不是一把剑,而是一长一短两把剑。穿上大功麻衣后,腰际只露剑柄、剑首。
陆蟜没有多言,也学着他的样子套上了甲衣,左侧腰际也佩了两把剑。待到出门,松阳君目扫过两人腰际的佩剑,有些无奈的摇头。
天不亮太庙外已设了祭奠芈棘的神主,被帷幔遮盖的灵柩就停在祖奠之后。或许是太早的缘故,燎火下陈列的五鼎和冥器皆带着阴森的色彩,倒是屈遂代表楚国送的一人高的珊瑚发出五彩的光芒。这是西亚进口而来的珍宝,宾客未葬前要向死者赠赗,以为助葬。凡是前来祭奠的宾客,无不瞩目这件珊瑚。
逯杲、陆蟜两人立于松阳君身后默默不言,看着往来的宾客以及立于灵柩前答谢宾客的赵政。朏明过去时,撤奠的人过来开始撤奠,装载灵柩的进车也套上了马。有人开始大声读赗,计数宾客的赠赗。这时逯杲看见熊启的目光扫了过来,一触到自己却又闪走。又过了近两个时辰,读完了遣(即入圹之物),众人开始嚎哭,进车徐徐出太庙,驶往咸阳北门。
身为秦国祖太后,宾客赠赗之众,随葬冥器之丰、送葬人数之多,几若君王。灵柩很晚才驶出北门,等到逯杲、陆蟜出北门时,太阳已经中天。浩浩荡荡的队伍绕过半个咸阳城,渡过仍然冰封的渭水,行向骊山西北的秦孝文王陵。
北方是幽暗之方,进车出城必从北门。而咸阳城方圆八十里,要去的秦孝文王陵在南方,这样一绕整个行程就多了三十里。一百一十多里如果走的快,两日可至,如果走的慢,那就要三日。渡过渭水后,逯杲和陆蟜高度戒备着,可惜的是除了眼前绵延十数里长的送葬队伍、除了身后仍然呼啸的北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太阳落山的时候,紧张了一天的陆蟜重重吐了口气,道:“今日毕矣……”
“噤声!”就在陆蟜说话间,逯杲似乎听到马蹄之音,他连忙出言喝止陆蟜说话。好在这马蹄声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近。几个身着石甲的骑士跟着一辆戎车从队伍的前方缓缓奔来,在逯杲的期盼间,车上的寺人喊道:“大王有令,前方五里宿营。大王有令,前方五里宿营……”
“哎!”连逯杲自己都哀叹了一句,他以为是大王率着楚赵骑士再度奔来,没想到是宿营的命令。“已行几里?”逯杲微微转身看先后方,暮色中看到了不远处高大的咸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