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真有勇气,当外争国权而不是斗鸡走狗、六博蹋鞠。”熊荆道。“庶民供奉田氏,田氏又有何作为?昔年乐毅伐齐,田氏仅安平君一人复起,余者若何?以轻重之术压制庶民,湣王之祸已不远。”
“然先君湣王亦为楚人所杀!”田桓怒极,此言气氛为止一紧。
“湣王祸国殃民,还不自知,更无悔心。”熊荆不怒自威,“不佞曾闻:‘杀人安人,杀之可也;攻其国,爱其民,攻之可也;以战止战,虽战可也。’齐国变法本与楚国无涉,然若非今日之战,齐国岂有变法之机?若不行变法,他日秦军大胜齐军,齐国若何?
不佞窃闻之,秦国灭一国便于咸阳城外筑一国之寝宫,规制装饰,无一不同。此国嫔妃王女皆迁于此,秦王不时宠幸。至于该国公室贵人……”
“啊。”最惊讶的人是田建,他头皮瞬间发麻。“秦王杀寡人否?亡田氏否?”
“秦国要郡县齐国,齐王以为秦王会如何处置田氏?”熊荆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
“秦人必杀寡人……”田建声音里带着颤抖。他已长生不死了,没想到还要死于秦王之手。
“关东六国若要郡县,贵人不绝如何郡县之?”熊荆再道。“楚国灭国,迁其公室,不绝其祀。为何?王不杀王,贵人不灭贵人之族,自然要存其公室,续继其祀。秦国不然,秦国以官吏治国,贵人何用?秦国公室贵人尚不得重用,关东贵人何以重用?”
很浅显的道理,可如果不深究就很难明白。秦灭六国之战,既是国与国之战,亦是贵族和庶民之战。如果战败,不但国亡,贵族亦亡。而关东贵族最后的反扑,又使得秦国本就稀少的贵族皆亡。刘邦一介庶民能为帝,完全印证了‘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的时代背景。
中廷再度陷入死寂,即便心中满是愤恨的田桓,此时看熊荆的目光也逐渐柔和。田氏姬姓和楚国芈姓,看上去是敌人,实际上是一条船上的乘客,这才是楚王赦罪的初衷。
“田氏若不能与庶民相和,他日何以存国?若不能存国,何以继祀?”熊荆继续道。“秦国灭赵,若楚齐两国无所作为,赵国十年将亡。赵国若亡,楚齐何存?此二十年之事也。二十年内国亡族灭,还忧庶民商贾?此杞人忧天也。”
国亡族灭,再也没有朝臣出声反驳了。任人唯亲齐国比楚国有过之而无不及,赵国若亡,楚国还有魏国在北面顶着,亡楚需先亡魏。齐国不然,齐国直接与赵国接壤,济水西面、大河北面都是设备之地。齐国若亡,田氏女子皆成秦王之媵妾,田氏男子皆被秦人处死……
“敢问楚王,齐国变法还当如何?”说话的是大司马田宗,战败之时城门司马都听他的,军中威信仍在。
“还当如何?”熊荆刚才话说到一半就被田季等人打断。“军制当变,战术当变。各邑派人入临淄大司马府,大司马掌齐国之军。戈戟殳矛当废,不用夷矛亦当使酋矛,钜兵钜甲各邑亦当配备,而非持戟之军配备。偏长、卒长以上,需入军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