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习惯性蹲在墙根吃饭,四方小桌上,老大一家和婆婆基本挤满。李成林在屋里拿了凳子给媳妇,她带着孩子坐在一旁。
“赶明儿我再去做一张桌子。”
她抬头冲他温和点头。其实按她的意思,现在赶快分家的好。她考虑过,如今离婚的话,现在的形势她一个人养俩孩子困难重重。不说别的,就是住的地方就是个大问题。
没有工作,没有住处,不可以做生意,做什么束手束脚。她父母和俩哥哥还在下放,家里房子估计也不许住。其实光是想带着俩孩子,她无论在哪里都没法生活。这两年必须过度。
小家伙手小,她刚才盛饭的时候才发现没有适合孩子的碗。大房最小的今年三岁,端着个木头做的小碗。不怕摔也不怎么烫。
她在房间找了个搪瓷缸的盖子给孩子用来盛饭,搪瓷的烫手,给他用手绢垫着。孩子不小心将饭滴了上去,下意识抬头看她脸上。这可是妈妈的手绢,弄脏了她会不会生气。
“怎么了?”她没发现问题,或者说不觉得那是问题。
“手绢脏了。”
她这才看到饭点子,笑笑伸手摸摸他的小脑瓜。“没关系,等下洗洗就好。”
“我给妈妈洗。”
“好,你给妈妈洗。快吃饭,不然等下都凉了,吃进去要肚子疼。”
端着个盖子当碗,她这心里不是滋味。就算是穷日子困难,可人家老大家不还给孩子弄个木头碗木头勺嘛。这就是纯粹的不上心,一天天的在外头忙活,这个有着近万口子的大队,你作为支书,找不到个人给你儿子做个碗勺。
回头看他一眼,李成林默默不吭气。媳妇又怎么了,刚不还好好的嘛。他捞咸菜切好,她还冲他笑了。
这才几分钟啊,居然黑着脸瞪他。他又干啥了,他啥都没干吧。刚才盛饭他还帮忙拿碗筷来着。几个孩子的饭都是他给端出去的。
因为之前的事儿,这饭吃的沉默。只有唏哩呼噜的声音,干一下午活儿的人都饿的很,一个个吃的非常快。
这时期的饭可不是给你随便吃的,中午劳动力还能多吃一碗,晚上分配制每人一碗。一个个的碗也都有区别,最大的最能装的,就是公公和李家仨儿子的碗。
如今最小的儿子在上高中,住校不在家。小姑子二十了,在家跟个透明人一样。李老汉碗最大,发脾气的时候很凶,家里人都怕他。习惯性的蹲在墙根,他闺女距离他十八丈远。
午饭管饱吃、而且有干粮,毕竟下午还得干活。晚饭就不行了,一人一碗多了没有。
一碗稀粥唏哩呼噜的就倒进了肚子,很快院子里只剩她没吃完。平时也是这样,她吃饭慢,没少被妯娌嘲笑,说她小姐身子丫鬟命。
“既然回来了,晚上你洗碗。”
老太太开口给她分配任务,她默默点头。家里最小的孩子得自己照顾自己,大人都得下地干活。她没下地,洗涮一下很正常。李成林被人拉着说事,也没去党支部,俩人就那么站在院墙边。
以往原身都是各种借口躲避劳动,地是不下的,家务也是骂骂咧咧才会去做。她不一样,她抱着一摞碗,刚进做饭的棚子,手一松就给全摔在了地上。想分家,那没事也得找点儿事不是。
瓷器碎裂发出刺耳的尖声,一下子就将刚离开的人全给聚了过来。婆婆一看这么多碗都给摔了,当即心疼的眼泪都控制不住。
“老二家的、你、”
“对不起,对不起。”她一脸惊恐,开口一再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一时手滑……”
以往做错事都要搅三分,又喊又闹的弄的婆婆泪儿涟涟。这边吵完了回去跟男人接着吵,开口闭口农村生活不好。每次都把他气的转身离开才算完。
下乡啊大小姐,这是大势所趋,是哪个人可以改变的嘛。你父母俩哥哥如今都在农村生活,你这样的身份、成份,没有被任何人欺辱,甚至地都不怎么去,已经是李成林挡着护着的缘故。
她这回却是二话不说乖乖去洗碗,摔了满脸愧疚,开口一叠声的道歉。李成林听到动静已经飞快赶来,伸手去拿了笤帚簸箕,让大家散开他开始收拾。
她站在一旁,“对不起。”
他抬头笑笑安慰她。“没事,你又不是故意的。碎片没划着你吧?”
“没有。”
一摞五个碗全摔了,老二居然还柔声细语关心他媳妇。老太气了个仰倒,偏偏当着儿子发作不得。多少年慈母温柔和善的面具,她不能在全家人都在的情况下撕掉。
“扶娘回屋吧。”他淡然道,然后对着媳妇说:“你回屋陪孩子,我来收拾。”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