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周室故都,汉魏遗墟。
其居天下之中,地处洛水之阳。西周之时,青铜器铭文上便将洛阳平原称为“中国”。
千年烽烟里,不知多少帝王将相埋骨邙山。
但与长安有些相似,自唐末动荡之后,洛阳便逐渐衰落,屡经战乱,已不复当初神都盛景。
自去岁年末,天时骤变,气候变得寒冷,如今已过了春分,但依旧寒风凛冽,残雪未消。
天色渐黑,古城万家灯火渐次熄灭。
远处邙山轮廓如卧龙蛰伏。
北市附近,归义坊。
青石板街道泛起幽光,夜雾贴着地面游走。
街角处,有老妇人在阴暗处烧纸,纸钱灰烬随风盘旋,隐隐传来哭泣之声。
“这便是如今的洛阳…”
打更人老赵停下,对着徒弟一声叹息。
他扭过头,拎着锣鼓梆子,一瘸一拐行走,还不忘低声道:“早些年嘞,咱洛阳还能混口热乎饭,可自打朝廷开了海禁,恁瞅瞅,有点门路嘞,都蹿到海边捞金子去啦。”
“城东坊市跟鬼市一样,街上那帮混子们捞不着油水,眼都饿绿了,啥缺德事儿都敢弄。”
随后,压低嗓子神神秘秘道:“瞧着方才刘婶子没,她儿虽说是个二流子,却孝顺着嘞!前儿黑间跟人上邙山‘摸金’,结果恁猜咋着?”
“连个囫囵尸首都没见回来!”
“邙山是啥地界?埋的皇帝比活人还多!前年王老五刨出个北魏陶罐,眼珠子叫邪门玩意儿抠了…
他的小徒弟个子挺高,就是没吃上好东西,饿得跟个瘦竹竿一样。
老赵的嘀咕,他完全没听在耳中,反倒是东张西望,每次看到那些漆黑的巷子,就目露恐惧之色。
“瞅瞅你这胆子!”
老赵一脸的不屑,“恁爹要不是掂俩油纸包蜜三刀,低三下四来央我,老子压根儿不稀得捎你出来!”
“这碗饭可不好吃,东关老张他儿,跟仨月就吓尿裤子,你比他还不如。”
“嗯。”
他徒弟是个闷葫芦,听到老赵训斥,顿时低着头,不敢说话。
老赵翻了个白眼,随后拎起梆子,有节奏的敲了几下,高呼道:“子时已至,小心火烛!”
这一下,又吓的徒弟一个激灵。
很快,二人便穿过这条街道,刚走过拐角,前方顿时有昏暗的光芒传来,且伴着噔噔的凿木声。
却是一间棺材铺子。
似乎是在连夜赶活,不光里面有人凿棺材,就连门口也堆了大量纸人,两名汉子手指掐着竹篾上下翻飞,很快弄出个模子。
夜风吹来,白色的纸人身上哗啦啦作响。
打更人徒弟看到,顿时头皮发麻,只觉两腿沉重,再也走不动一步道。
呸呸呸!
老赵往地上连啐三下,瞥了徒弟一眼,已经懒得说他,上前几步询问道:“咋回事?谁家的活这么急,赶着夜做?”
“是个大主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