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嗓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悲戚,无神的双目唰地落下两行清泪,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赵瞿听不懂谢昭昭在说什么。
早在他给赵晛赐婚前,便查清了谢昭昭祖上三代的底细。
当今朝堂大致分为两派,一派是以右丞相橙奉为首的土人,一派是以左丞相吕袁青为首的北人。
土人便是指原本生活在岭南部落中的土著人,北人则是当年由任家北迁至此地的军队。如今多年过去,土人与北人在朝堂已是分庭抗礼,双方明争暗斗不断,小到言辞交锋,大到争权夺势,火药味十足。
谢昭昭父族母族皆属于北人,她口中声声呼唤的阿母刘珺雁出身名门大族,但因违背父母之命嫁给了谢父,与母族闹翻了脸。而谢父则是通过察举提拔上来的谏官,品阶不高,性格出了名的固执倔犟,因此得罪了不少同僚和上级。
再说谢昭昭本人,从出生起便是个药罐子,虽家境普通,父母却将她当做眼珠子般宝贝。据他所知,她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苛待,也不知她口中的“卖了我”“别碰我”“救救我”从何而来。
任羡之说那助情香若是吸入过多,又不加以纾解,时间久了恐怕会出现幻觉。说不准她如今便是做了场噩梦,这才满口胡言乱语。
她来来回回就那三句,赵瞿被吵得头疼,他翻了个身,侧眸望向被褥里裹着的谢昭昭。
她肩颈微微颤抖,脸上挂着泪,哭起来并不似他后宫中梨花带雨的妃子,唇瓣哆嗦着一抽一抽,泪水黏住了她鬓间的碎发,红红的鼻尖下竟是挂了一道清涕,嗓音嘶哑又歇斯底里。
哭得真丑。
他嫌弃地闭上了眼,片刻后,忍无可忍地睁开,下意识伸出了手,正要捂住她的嘴,却倏而顿在空气中。
她的鼻涕快要掉下来了。
“……”
赵瞿又阖上了眼。
“重喜,重喜,重喜——”
“擦干净她的脸!”
他一连唤了三遍内监的名字,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急促,如惊雷般炸响在殿内。
重喜匆匆跑进了内殿,低垂的头颅几近贴向胸腹,他不敢抬头,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画面。
待靠近了床榻,重喜视线本是盯着地面,却好死不死看到了被困在被褥里泪流满面的太子妃。她靠在床榻旁,圆润的耳垂上还挂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许是捻的时间长了,耳垂被拉扯得微微发红。
她低声喃喃:“为什么这样对我……救救我,谁能救救我……”
“……”
重喜双膝一软,打着哆嗦便跪在了地上。
谁能想到平日里不沾女色的陛下,私底下竟是个死变态。
“陛,陛,陛……”他结巴地不成样子,似乎想说什么,又始终没有勇气道出那句话,便紧紧咬住了下唇。
“你想说什么?”赵瞿眯起眸,瞥了一眼重喜,又望了一眼谢昭昭,忽而明白了什么,从喉间挤出哼哼唧唧的冷笑,“哦,你想救她?”
他伸手捻住了重喜的耳垂:“好啊,那朕今天晚上捏着你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