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昭一边攥住大鹅的脖子,一边抬头望去,恰好看到这尴尬的一幕。内监慌张上前扶起了赵瞿,她也连忙侧过身,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仰头望天。
这边乱作一团,那赛场上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赵晛追着鸡满场跑,鸡毛飞了一地。
赶驴的臣子被驴踢飞了半米远,躺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喊着疼,又摇摇颤颤爬了起来,生怕落后于人。
还有那选了猪的绿裙嫔妃,任凭她脚踢拳打,猪都纹丝不动,被踢疼了就哼哼唧唧叫上两声,摆着一副皮糙肉厚的模样。
约莫用了小半个时辰,这才结束了这场荒诞的比赛。
不出谢昭昭所料,那绿裙嫔妃得了最后一名。直到所有人选择的家畜都到了终点,她选的猪还在原地摆烂。
绿裙嫔妃吓得跌坐在地,又或许是早已猜到自己的下场,她并未求饶,只是埋着头无声落泪。
赵瞿并不急着处置她,他黑眸定在谢昭昭身上,掌心搭在隐隐作痛的小腿上,神色不明地问:“太子妃,你想讨什么彩头?”
他好心地为她提供了一些选项:“你可以为你父亲讨要官职,朕可以提拔他为御史大夫。你也可以为你母亲讨要封号,或者土地丝绸,玉器黄金,又或者你想给太子讨些什么?”
此话一出,令臣子们妒红了眼。
谢昭昭父亲不过是比八百石的谏大夫,除非天子特召,否则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而御史大夫却是三公之一,地位仅次于丞相,品秩中二千石,掌弹劾、律令、机要文书。
他们还以为这是场荒诞游戏,只要不垫底便无需上心,哪想到摘取桂冠者可讨来这样的彩头,不由又羡又妒又悔恨。
赵瞿等着谢昭昭答复,她却沉默着,视线不住扫向瘫在地上的绿裙嫔妃,他眉梢一抬:“你想救她也可以,但只能选一个。”
众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没人相信谢昭昭会抵得住天大的诱惑,她与赵晛成婚后受人冷落与诟病,最大的过错便是她出身太低。但如果她父亲升为御史大夫,又或是母亲有封号,她便不用再被人戳脊梁骨。
谁会用如此实权来换一条无关的性命?
绿裙嫔妃显然也是这样想的,她垂着头,并不向谢昭昭求饶,丢了魂儿似的呆呆坐着。
她是家中庶女,从小不受待见,入宫后也是毫无存在感。方才她明明先选了兔子,却被嫡姐抢了去,她怕极了鸡鸭鹅这些尖嘴的家禽,只能选了根本没人会选的猪。
左右是死路一条,她想临死前给自己留点尊严。
“我选她。”
绿裙嫔妃猛地抬头,便看到那手中抱着一只白鹅的太子妃,嗓音平静而轻缓:“陛下,儿臣想要的彩头就是她。”
她眼泪哗哗落下,身体仿佛又被重新注入了生命,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见谢昭昭竟然放弃了为父亲讨要官职,臣子们神色各异,有人惊讶,有人敬佩,还有人目露耻笑,认为她妇人之仁,目光狭隘,难当大用。
赵晛忍不住上前扯了扯谢昭昭的衣袖:“阿昭,你认识她吗?”
谢昭昭朝他翻了个白眼。
这么多年了,还是喜欢问这种屁话。
赵瞿似乎对她的选择并不意外,她若是想接近他,必先要取得他的信任。如果不作出与众不同的抉择,不标榜自己的特殊,她又如何博得他的青睐?
但他今日举办这场宴会的目的不在于此,让家畜赛跑不过是为了放松她的警惕心,真正的考验其实在他身后。
赵瞿此生最痛恨背地里下毒的勾当,他没有耐心等着谢昭昭一步步接近他,索性直接撒个鱼饵给她,也省得浪费彼此的时间。
他要放出笼内猛兽,倘若谢昭昭与人勾结,必定会趁此机会舍命相救,以此换取他的信任。
赵瞿不紧不慢地呷了口茶,便有人得了令绕到他身后的铁笼,借着红布的掩盖,将锁住铁笼的钥匙打了开。
笼内的困兽似是察觉到了铁门的摇摇晃晃,踱步了两三圈后,竟是直接冲出了笼子。
这一变故发生得太快,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最先发现的人是谢昭昭与赵晛,他们与赵瞿离得极近,原本是因为彩头的事情上前答话,一抬首正对上扑面而来的虎啸。
不知是谁高声喊了句“护驾”,谢昭昭愣了愣,抓着手中的鹅扭头就跑。
赵瞿也是一怔,他看着越跑越远的谢昭昭,试探性地喊了声:“救命!!!”
谢昭昭跑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