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冻,故人回家——”
雨夜朦胧,冷雨织就了一片银针似的玉帘,远处隐隐传来一阵空远的铃声,那脚步声近了。
幽幽的,荒村石桥上出现一支队伍。
领头的人戴着斗笠,披着蓑衣,肩上抬着两根竹竿,竹竿上架了五个人,许是不堪重负,那竹竿发出“嘎吱嘎吱”的哀嚎。
被架着的五人穿着白麻中山,脑袋上搁了顶斗笠,看不清脸。
雨风袭来,下头那空荡荡的裤管,在冷雨夜里,飘啊飘,像是落不下的根儿。
是苗疆赶尸人……
但这支队伍,赶的是半尸!
所谓半尸,就是将死去的人去除内脏,四肢,以减轻路途负重,再以秘药封尸,以保肉身不腐。
大雾渐起,赶尸人摇了摇手里的铃铛,抓起一把纸钱用力抛向空中,拉长嗓子:“丑时四更,阴人上路,生人回避——”
草履鞋踩过积水,黄纸钱飘落泥泞,被雨水沾湿,紧紧附着在地面,落叶归根。
那赶尸队晃晃悠悠地,朝着那处更窄更偏僻的地方去了。
大雾愈浓,一片迷茫。
冷风卷来,白麻尸头上的斗笠忽然被风吹落,斜斜地插进泥浆。
那颗僵硬的脑袋机械地,艰难地扭过脖颈,看了过来。
这是一张死气沉沉的黄土观音面,面容雾气盘亘遮掩,忽飘忽近,看不真切。
“唉——”一声叹息,幽长的,在连绵的冷雨夜里。
“阿韫啊——”
“我好冷啊……”
声音阴冷哀怨,像是哭诉,又似这冬雨,冷绵绵的,无孔不入地渗入骨缝。
三个月了,这道凶魂阴魂不散地纠缠了姜韫整整三个月。
说来实在可笑,姜韫出身苗疆水南赶尸一脉,对付这样的阴魂应该是手到擒来才是,可诡异的是,她的驱魂咒竟对他毫无作用。
忽地一声鸡鸣。
天亮了,
“阿韫,带我回家……”
“带我回家……”
雨雾散去,周遭一片寂静。
姜韫的目光落在了一块被积雪枯叶掩埋的陈旧的石碑上,只见上面镌刻着三个大字。
玉尸岭。
*
雨还在下。
繁城的十一月,又冷又涩,雨水蜿蜿蜒蜒,落在房梁上,玉珠儿似的,急促地往下坠,零落成一片破碎的雨花。
屋里潮湿昏暗,白炽灯在泛霉的天花板上忽闪忽灭,发出“滋滋”的电流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