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第13章
大约是冬天流感传染频发，县中心医院里人来人往都戴着口罩。陆清玉被强行办理了病床入住，正侧趴着，身后护士在帮她擦药酒。医生则站在旁边跟她暂时的监护人一一林奉，在聊病情：“看X线上来说，除了膝盖轻微骨折，其他骨骼和腹部脏器都没有损伤。但明显肿胀和淤斑只能说是软组织损伤严重…”
“建议住院观察一、两天，明天晚上再拍一次片。如果没有其他伴随症状，可以出院正常活动。”
护士擦药辛辣的疼痛感，随着腹部压痛一起袭来。陆清玉“嘶”了声，咬住下唇，尝试憋住哀嚎声，又看了眼枕头旁边的手机。电话没挂，但靳准按了单向静音,她听不到他那边的声音。只知道他一直在开会。
过了一会儿，病房里的声音消失。
护士小姐将她的病服下摆捋下来：“不要碰水，晚饭后我会过来再给你擦一次,或者你让你家属擦也行？”
“家属？"陆清玉看了眼门外背对着自己的那道身影，皱鼻子，“那还是算了，麻烦您帮我吧。”
林奉看都不往病床上看一眼，还指望他会给她擦后腰？别说他不愿意，她还觉得别扭呢。
一个下午就在病床上躺着，陆清玉时不时跑厕所镜子那看自己腰上的淤青范围。
又紫又绿的，药酒擦过的边缘全转红，像块大面积的调色板。好丑,她惆怅地在网上搜了搜要多久才能消除。林奉倒是时不时地出去一趟，回来时又带点小吃零食。陆清玉单边膝盖没打石膏，但安装了固定板。一瘸一拐，又闲不住地在病房里蹿来蹿去：“林助理，我想喝水。”
他正要往外走的脚步停住，回来给她倒白开水：“你脚不痛？”“痛啊。但是一直躺着，我的屁股都要麻了……诶，外面走廊上好多吊瓶啊。"陆清玉靠着门框看了看，转过头来，“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林奉神色淡定地看着她：“你又要放什么？"<2她原谅他的尖酸刻薄，单脚往床沿蹦哒，边说：“从前有个人在医院打点滴的时候，看着点滴一直笑，笑得停不下来。护士很奇怪，就问他笑什么。你猜他怎么说的？”
林奉瞅她一眼："他笑点滴。”
“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知道？他就是笑点低一一”话刚说完，门突然被推开。
带头进门的是马主任和两位红城县旅游部门的高层代表，身后还有岑主管和几位前辈同事。
手里拿着探望病人的花和水果。
陆清玉懵懵地闭上嘴，站起来，跟小学生被老师突然点名似的：“马主任，你们怎么来了？”
“快快快，躺床上去。"岑主管作为其中唯一一位女性，殷勤地上手扶她，“这几位领导是特意来看你的……这位是崇岭度假酒店的经理！”男人上前就是一句真挚道歉：“陆小姐，发生这种事真是不好意思。”刚才还空旷的病房瞬间变得拥挤嘈杂。
陆清玉渐渐明白他们的用意和补偿的心，也被迫说了很多次“谢谢”和“没关系”。
几分钟的场面话结束，大家陆续出去。
岑主管给她带了行李箱：“我听林秘书说你要住两天院，差不多过几天咱也回京州，你就不用跑外勤了。”
陆清玉：“谢谢主管。”
见林奉也不在，岑主管又说：“上头这位靳总的面子工程做得还挺好。你一底层小员工出事，居然都会这么严肃对待。”陆清玉刚也听到了酒店经理接到通知的处理方式。整个度假镇在下午两个小时内就停止营业了，游客赔偿都由酒店经营管理者按三倍机票酒店价格赔付。
月底就要有几场大雪，滑雪场偏偏这时候不能开放。这一停业，都不知道要被停多久。
她虽然不懂这些，但也觉得这个做法有些太不留情面，阵仗太大了。“他这么一弄，大家都紧张起来了。"岑主管帮她掖了掖被子，“县里那边来了好几次求情通融的都没用，年纪轻轻真是个下手果断狠伐的。”陆清玉讷讷，帮着解释：“可能因为我们本来就是过来做旅游帮扶产业，来投资建设的。如果酒店区域里的攀岩都有安全隐患，那或许其他设施也值得重新检查一遍吧？我算幸运的，但过山车、大摆锤、滑道这种设施，真出意外就是人命关天了。”
“是，确实是这个理。”
说归说，岑主管若有所思的视线却落在她脸上，又八卦地问：“林秘书就在这陪了你大半天啊？”
大大
靳准进来的时候，病房里已经没人在。
陆清玉刚吃完晚饭，侧躺着拿手机捏捏按按。划到置顶点开他的朋友圈，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东西。
她有时常觉得靳准活得太神秘了。
他每天过得这么充实，给别人看的动态却一片空白，真小气。老旧病房门嘎吱地发出响声，陆清玉错愕转身，以为又是那些人，正扬起一个得体客套的笑脸。
看见男人蹙眉的那刻。
她愣了愣，紧接着是横眉竖眼：“你怎么才来！”外头暮色苍茫暗沉，靳准打开了病房里的灯，进门就脱了外套。深灰色西裤裤管随着转身的动作荡动，窄薄眼皮微微压低：“还知道惦记我来。”他又仗着一张好看的脸，在说些什么阴阳怪气的话。陆清玉稍稍坐起来，无辜地看着他：“打电话打这么久，你都不理人。是不是还在生气？”
“说说。“靳准单手拖开床边椅子，坐到她床沿，“我生什么气？”“就是……你喊我′松手′直接摔下来的时候，我没听呗。”很多时候，陆清玉都知道怎么做那个省心的好孩子，但不代表她会事事都听靳准的话。
当时她忍着痛，硬生生又往下攀了几十公分才往下坠落。她也是有理由的，振振有词道：“我最近胖了一点，砸下来会很重。总不能我受伤，把你也拖累吧。”
靳准垂眸看她，脸上情绪很冷：“把你自己放第一位，我不要你权衡别人的利弊。”
“可是，又不是别人。"陆清玉觉得这话挺矫情的，但还是嘀咕出声，“是你啊。”
“是我也不行。”
他实在奇怪，他自己这么功利凉薄的人，为什么一手养出来的小女孩性格会和他截然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