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次买梵高的画,也是拜大韦所赐。大韦那天跟王月生袒露心声,要去圣西尔军校,虽然王月生并无反对,但毕竟后世圣西尔的名声太大,他着实不抱什么希望,还想着要不找个没那么有名的军校把握更大些。问了一下旅馆的老板,老板对军事方面完全是小白,只知道巴黎除了圣西尔军校以外,还有就是一个军事学院(école Militaire),这个倒是好找,就在巴黎左岸的第七区,靠近战神广场(Champ-de-Mars)。
二人在欧洲经常遭受白人的轻蔑与无视,早已习惯,根本不会因为这些挫折而恼羞成怒。大韦稍微离开一段距离,见哨兵不再驱赶,便停留了下来。王月生本就是为了满足他的愿望陪同而来,因此并不多问,默默地陪他站在一起。见卫兵虽然没有驱赶,但视线仍时不时地扫向二人。二人便默默地背转过去面向熙熙攘攘的大街,尽量避免与卫兵视线接触。大韦在国内老营时的生活状态,就是按照王月生要求的半军事化管理,大概能达到后世大学生入学军训时的水平。虽然这次跟王月生来欧洲一路都是平民化甚至略显奢靡的生活状态,但到了军事学院这个地方,长期半军事化管理的记忆被唤醒,加之为了有个好的表现能得到面试的机会,一直绷着股劲。来前还特意换了一身量体裁剪宽肩收腰的模仿制服形制的外衣,此时笔直地站在这里,整个人的气质不但跟来来往往的巴黎市民迥然不同,与门口的卫兵相比虽有差距却也不多。
“报告长官,等待卫兵换岗再试一次”。
“如果不会开枪的话,我就找个没人的地方翻墙进去,长官”。
大韦和王月生转过身,才见一个军官,身高约一米七,年约四十多、体格精瘦但健壮干练,额头宽阔,鼻梁高挺,双目深邃有神,嘴角的深刻皱纹略显严肃,留有当时法国军官典型的浓密八字胡(handlebar mustache),胡须末端微微上翘,下颌修剪短须,整体气质冷静而威严。头戴平顶筒状军帽(kepi),帽顶深蓝色,帽墙红色,正面镶金色军徽与穗带。身着深蓝色双排扣常礼服(tunic),领口、袖口及衣襟镶象征炮兵或参谋身份的红色滚边,肩章为金色穗带配银色星徽,胸前佩戴荣誉军团勋章(Légion d'honneur),以及1870年普法战争纪念章。下着深蓝色直筒裤,配黑色皮质长靴。王月生见此人在非正式场合还穿着如此一丝不苟,暗忖应该是个认真坚毅、严谨专注之辈。
“你是哪里人,为什么要进军事学院?”
军官显然对大韦称“法国陆军世界第一”颇为认同,点头道,“12年前我们跟你们在越南打了两年,你们的海军不堪一击,但是陆军表现确实不错,打得那届茹费理内阁都倒台了,波里也(清军镇南关大捷时的法军统帅)不是庸碌之辈也没占到便宜,中国人确实有资格来法国陆军学习。但是,小伙子,你应该不是中国军方公派来的,那么,作为个人报名者,你没有打听一下吗?军事学院是培养中高级军官的,只接受部队推荐的在职军官进行深造,平民考生只能考面对高中毕业生的初级军校”。
军官显然又被气笑了,这么个一看就是严肃之人被接连气笑两回,应该是他一生中少见的,无奈道,“圣西尔何辜,让你说得想去就去。虽然平民可以报名,但须成绩优异且有军事天赋者才可入选”(他肯定是故意不提那些凭身世和关系推荐入学者),“看你的样子不像在军队里正式服役过的,你打过仗吗?”
“村战?”军官被这个陌生的词汇给卡住了。
“雇佣军?”军官有些皱眉,“你怎么帮他们?”
军官听了,半晌不语,然后问道,“你家里是军人世家?”
“一个军人世家的职业军官的知觉告诉我,你是一个有军事天赋的年轻人。你可以去圣西尔尝试一下,如果你达到了他们的入学门槛,进入面试阶段时,告诉他们你刚才的话。如果他们不能理解你的举动,让他们联系我,我愿意给他们上一堂军事战术课,正如我在这所学院的工作一样。但是,你必须告诉他们,我并不是你的入学推荐人,只是愿意作一位独立的外部面试人员提出看法供他们参考。如果你误导他们的话,我会建议他们取消对你的录用。拿好我的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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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事学院所在的战神广场是片开阔的公共绿地,毗邻塞纳河,周围有奥斯曼风格的公寓楼和新兴商业区。六年前建成的埃菲尔铁塔就在附近,作为当时现代性象征,吸引众多游客和市民驻足。周边遍布露天咖啡座,行人如织,马车络绎不绝,呈现新旧交融的巴黎风貌。
但见这座玻璃建筑入口处放了不少大幅海报和旗帜,门上方还有一个标语写着“Salon des Artistes Indépendants”(独立艺术家沙龙展)。门口无人值守,进进出出的人并不少,有些明显就是游客,也有看着像本地市民,更多的则是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大韦兴致勃勃地拉着王月生往里闯,嘴里还念叨着“没人管,也不要票,不看白不看”
有些画的题材是咖啡馆、舞会等日常生活场景,和港口、花园、田野等自然风景。笔触快速、松散,表现出了一种光线的跳跃感,用色也十分讲究。有些根据光谱原理拆分色彩,通过并置互补色增强视觉冲击力。有些则是模糊物体边界,以光色融合塑造整体氛围。还有些画更多地试图表现作者的自我,要么突破自然光限制,使用夸张色彩或平面化装饰色块,要么将物体简化为几何体或以科学化点彩构建秩序感。还有些画作用漩涡状笔触试图渲染一种特定的情绪,或者以碎片化平面重构空间,甚至还有些尝试拼贴、综合材料,故意模糊绘画与装置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