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拉德布罗克丛林,就是此行的目的地波多贝罗路(Portobello Road)的市场。在1895年,波多贝罗路市场已经存在了数十年。最初,这个市场以生鲜食品和日常用品为主。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演变为一个集古董、二手物品和各种商品于一体的市场。这个时期的伦敦正经历着工业革命带来的巨大变化,城市化进程加速,人口激增。此时,它尚未成为后世闻名遐迩的古董市场,但作为诺丁山(Notting Hill)地区劳工阶层与移民社群的核心贸易集散地,这里已是一片混杂着生存挣扎、异域风情与市井智慧的沸腾场景。夏日的热浪裹挟着市集的喧嚣,勾勒出维多利亚时代伦敦的另一种生命力。
王月生带着阿宽沿着宽约6米的鹅卵石路从北往南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蠕动,嘴里不禁咕哝着“谁说只有中国才有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的”,阿宽的耳朵居然在周围嘈杂的背景音中准确地识别出了全部语句,纳罕地问“生哥,什么是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我也学了这么久英吉利话了,却没听他们这么说过”
“那你说它何用”
南北向狭窄的鹅卵石街道被手推车、木棚和地摊挤占,帆布篷在烈日下投下斑驳阴影。摊位间仅容两人侧身而过,空气中弥漫着腐木、香料和汗水的复杂气味。木质手推车在轨道间隙吱呀穿行。两侧是低矮的乔治亚风格灰泥墙砖房,底层改造成店铺,建筑外搭着褪色帆布遮阳篷,褪色招牌写着“杂货”“旧衣回收”或“马具修理”。二楼窗户晾晒着破旧床单,随风飘动如投降的白旗。街道北端矗立着的Portobello Gas Works煤气厂的巨大烟囱喷吐黑烟,煤灰飘落如细雪,染脏了摊贩的亚麻遮布。
向南走,市场逐渐过渡到食品区,售卖新鲜的蔬菜、水果、奶酪、鱼肉等。一辆载满莴苣和芜菁的双马货运马车正艰难地突破人群和货堆缓缓驶入,擦着一堆约克郡运来的苹果木箱,停在一个摊位前。戴草帽的摊主正在将草莓按品级分装柳条筐,A级1便士/磅,B级半便士/磅。看见马车到来,随手将特意留下的切块腐烂果喂给拉车马匹,两匹马兴奋地抖了抖鬃毛打了声响鼻。旁边摊上,一位农妇正向一位一手攥着铜币一手拎个布袋的家庭主妇兜售蔫软的卷心菜、带泥土豆和用报纸包裹的野莓。苍蝇在不远处鱼摊的冰堆上盘旋,劳工妻子攥紧布包硬币,为晚餐采购最廉价的鲱鱼头和发芽豆子,流浪狗为争夺鱼内脏撕咬狂吠。阿拉伯药贩的摊位陈列着干蜥蜴、硫磺粉和“沙漠玫瑰”,宣称可治阳痿与歇斯底里症。街头男孩兜售从码头偷来的柑橘,见警察靠近便一哄而散。旁边走过的水手无视警察的靠近,高声叫卖非洲鹦鹉羽毛、印度咖喱粉和中国茶砖,标签潦草写着“东印度公司直运”,实则多来自走私船。
二人忙不迭地捂住口鼻,逃也似的挤过这段区域,来到了靠近地铁站的市场南端。这里聚集了上百个摊位,出售从自称罗马时代到19世纪的各类古董,包括放大镜、地图、地球仪、钟表、战士服饰、老相机、望远镜等。药摊角落摆着“爱迪生留声机蜡筒”,播放模糊的进行曲招揽顾客;铁匠铺兼修自行车链条,墙上贴着邓禄普轮胎广告。有个摊贩用南非鸵鸟蛋壳做烟灰缸,象牙边角料雕刻成廉价首饰。他的旁边是一个盲人乞丐拉手风琴,脚边铁罐里零星几枚铜币;再旁边有个瘸腿老兵扮作“克里米亚英雄”,在贩卖生锈勋章。
“生哥,这不像什么能买到好东西的地方,为什么要来这里?街头那么多古董行为什么不去?”
二人继续前行,随即阿宽被一把象牙柄阳伞拨开,愕然回头,却见阳伞的主人是位穿巴斯尔裙撑的女子,正在用阳伞拨开人群,,直奔一个橡木餐桌搭出的摊位走去,女仆紧随其后记录采购清单,皮面账本上墨迹未干的“黄铜烛台-1先令6便士“。餐桌上铺着褪色天鹅绒衬布,一套茶具整齐地摆放其上,一位白发老者戴了顶丝绒礼帽亲自看守着。此时,远处圣约翰教堂传来11点钟钟声。
*一把纯银茶壶,大概能装一大瓶可乐的容量,壶嘴镶嵌象牙防滴漏,手柄有防烫缠丝;
*一个骨瓷奶罐,罐体手绘勿忘我花纹,金边镶嵌,容量大概是一小瓶可乐;
* 1套鎏金茶漏及支架,滤网为可替换丝绸材质,支架底部压印“Chatsworth 1890”字样;
* 1张胡桃木茶盘,包银包角,中央镶嵌前面看到过的同样的徽章,只不过是珐琅质,且面积略大,更显精美,尺寸约一尺宽,一尺半长。
“50英镑如何?这已经是现在大家一年的收入了”
旁边聚集过来的闲人和周边的摊主半是嘲讽半是起哄地笑了起来。有些人显然认识他,劝解到:“巴特尔先生,那些过去的风光不用提了,之前就劝过你把东西送到菲利普斯(Phillips)那里,他们善于变现贵族老爷们的物件,真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倔,放着大拍卖行不去,非跑菜市场来卖古董,老亨利要是知道这个样子,肯定会骂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