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衍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舰桥的全息控制台在他掌心投射出不断跳动的红色警告。方舟的量子引擎仍在震颤，迁跃失败的余波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每个人的神经。
“空间曲率超出临界值百分之四百！“苏茜的机械义眼闪过瀑布流数据，纳米纹身在她脖颈处拧成麻花状，“虚数锚点正在撕裂舰体！“
零的虚影在空气中高频闪烁，银白装甲爬满裂纹：“建议立即切断第三至第七能源舱，集中能量修复核心护盾。“她的声音突然卡顿，某个紫色符号在瞳孔深处炸开——那是盖亚残留的病毒代码。
光灵从林衍胸口的源核烙印中浮出，少女形态比以往淡薄许多：“没用的，这次撕裂连接着虚海的眼球。“她抬手勾勒出舰外的全息投影，众人倒抽冷气——原本应该呈现星空的天穹外，悬浮着一颗由无数几何碎片拼凑的巨大眼球，每片碎片里都封印着惨叫的维度生物。
雷恩的机械臂突然刺入控制台，混沌结晶在金属表面蔓延：“老子去把那个眼珠子捅烂！“他转身时左腿的仿生皮肤剥落，露出下面蠕动的紫色神经束。
“站住！“林衍的量子肝脏迸发蓝光，在雷恩脚下炸出焦痕，“那是观测者之眼，你每靠近一毫米，方舟承受的时空压力就会翻倍。“
警报声陡然拔高三个音阶。舰体左舷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十七层甲板在众人眼前对折成莫比乌斯环，两个正在搬运反物质燃料的苔原星人突然开始无限复制，他们的克隆体像卡带的录像般挤满走廊。
“能量化倒计时四分钟。“光灵的裙摆开始消散，“建议采用我的方案——“
“用你的本体当补丁？“苏茜扯开领口，盖亚晶体在她锁骨处突突跳动，“上次你缩小到巴掌大，花了三个月才恢复！“
投影中的巨眼突然转动瞳孔，被注视的舱室瞬间玻璃化。林衍看见自己的倒影在结晶墙面中分裂，每个镜像都举着不同武器——有的握着守序者的光刃，有的提着熵化军的混沌炮，最中间那个竟抱着雷恩失踪的心脏。
“他们要的是我。“林衍的量子视觉穿透十二层甲板，看到能源舱里蜷缩的光灵幼年体。那个只有拇指大的发光团子正在颤抖，却仍固执地向破损的舰体外壳输送能量。
光灵的本体突然发出尖啸。舰桥的少女虚影炸成星屑，又在林衍的烙印中重组：“不是要你，是要我们。“她扯开胸前的光纱，露出里面缠绕的锁链——每根链节都刻着不同文明的文字，“共生契约还剩三十秒就会反噬。“
零的病毒代码突然暴走。银白装甲染上紫斑，她竟调转炮口对准反应堆：“计算表明，牺牲83%乘员可以换取......“
雷恩的混沌结晶抢先封住炮管。两种能量对撞产生的冲击波掀翻控制台，苏茜的纳米纹身化作黑网兜住即将坠毁的导航核心。林衍在震荡中抓住光灵的手腕，量子肝脏的纹路顺着两人接触处疯狂蔓延。
“带我出去。“光灵的瞳孔首次露出恐惧，“在契约反噬前让我......“
巨眼的凝视突然聚焦。舰桥穹顶像被无形巨手撕开，虚数风暴灌入的刹那，林衍做出了这辈子最疯狂的决定——他吞下了源核烙印。
世界在量子层面重组。
林衍漂浮在虚数海洋，每道波浪都是扭曲的数学公式。光灵的本体幼年体蜷缩在他掌心，原本莹蓝的光晕变得忽明忽暗。观测者之眼的瞳孔深处，十二个戴兜帽的身影正在举行仪式，他们手中捧着的正是雷恩消失的心脏。
“原来你们在这。“林衍的声音引动虚数涟漪。他看见每个兜帽下的脸都是自己，只是眼窝里跳动着不同颜色的火焰。
光灵幼年体突然剧烈挣扎。林衍的量子视觉被迫展开，看到惊悚的真相——方舟的舰体正在被同化成眼球的一部分，零的病毒代码在苏茜的盖亚晶体里孕育新意识，而雷恩的机械臂已经有一半转化成紫色结晶。
“补全我吧。“光灵幼年体发出婴儿啼哭般的精神波动，“就像你父母当年做的那样......“
无数记忆碎片刺入林衍的意识。二十三年前的实验室，父母将发光的婴儿交给星穹联邦特工；十五年前的雨夜，戴着兜帽的观测者在他床头放下源核；三天前的虚数回廊，雷恩的心脏在胚胎中生根发芽......
巨眼的瞳孔收缩成针尖。林衍感觉自己在被拆解成基本粒子，每个夸克都刻着不同文明的墓志铭。光灵幼年体趁机钻入他的量子肝脏，蓝金双色的能量风暴席卷虚数空间。
当众人恢复意识时，方舟正漂浮在平静的星海。舰桥的结晶化正在消退，零的病毒代码暂时休眠，雷恩机械臂上的紫色结晶却多了诡异的金纹。
“能量损耗率92.3%。“光灵的声音从林衍胸腔传出，虚弱得像是信号不良的收音机，“建议尽快补充高维生物质......“
苏茜突然用纳米纹身锁住林衍喉咙。她的盖亚晶体渗出黑血，机械义眼疯狂转动：“你体内有东西在唱歌！那首歌......那是我弟弟临死前哼的摇篮曲！“
林衍掰开她的手指时，发现自己的皮肤下浮现出音符状光斑。零的残破虚影重新上线，银白装甲上爬满婴儿手掌状的凸起：“检测到未知基因污染，疑似来自......“
观测者之眼的碎片在此时坠落。
林衍接住那片棱镜，看到令人窒息的未来画面——幼年体光灵在他体内生根发芽，苏茜的纳米病毒孕育出新盖亚，雷恩的混沌结晶吞噬了整个星区。而所有画面中央，都站着一个戴兜帽的身影，他手中跳动着十二种颜色的心脏。
“找到牧羊人。“光灵在他骨髓深处呢喃，“在所有的观测者发现我们之前......“
雷恩突然用混沌结晶轰开舱壁。星光照进来，众人才惊觉方舟正停泊在一颗机械与血肉共生的星球轨道上。数以万计的太空鲸鱼正在啃食星环，它们的复眼里跳动着熟悉的荧绿光芒。
“欢迎来到牧羊人食堂。“雷恩的机械臂自动分解成餐刀形状，“该喂饱你肚子里的小怪物了。“
林衍的量子肝脏传来刺痛，某种超越饥饿的原始欲望正在苏醒。在他脚边，光灵幼年体啃食过的金属地板上，正缓缓长出水晶般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