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引擎的震颤通过甲板传导至脊柱，林衍盯着全息屏上闪烁的赤字，手指在能量储备图表上收紧。零的虚影在数据流中明灭不定，她的银白瞳孔倒映出三百个濒临停摆的生命维持舱。
“反物质燃料仅够维持四十八小时。“AI的声音裹挟着电流杂音，“如果放弃第七区段的人类文明舱……“
“不行。“林衍截断她的话，量子化的视网膜穿透层层甲板，看见第七区段里正在举行诞生礼的苔原星人。新生儿透明的翅膀拂过保育舱，洒落磷粉般的希望之光。
苏茜的机械义眼突然接入通讯频道，纳米纹身在脖颈处游走成焦虑的波形图:“‘虚空虫族’同意交易，但要求寄生方舟引擎。“
控制台的金属边缘在林衍掌心变形。他记得那些在维度夹缝中漂浮的琥珀色囊泡，每个都包裹着一支虫族舰队。它们的甲壳上蚀刻着熵流侵蚀的疤痕，复眼却能倒映出整个宇宙的热寂倒计时。
“你知道被虫族寄生的后果。“零调出历史档案，画面中某艘殖民舰正在被生物装甲吞噬，“它们改良宿主的效率，比熵流还快。“
苏茜的投影突然颤抖，她背后的维修舱里堆满机械残骸:“但虫族母巢愿意提供五吨反物质结晶！“她的机械手指插入全息屏，将方舟的引擎结构图与虫族共生体进行模拟匹配，“只要在引擎外围建立隔离层……“
“隔离层只能维持二十天。“林衍的量子肝脏迸发蓝光，在舱壁上投射出不断分叉的概率树，“然后虫族就会突破限制，把方舟变成活体战舰。“
沉默如粘稠的沥青灌满舰桥。苏茜的纳米纹身突然爬上面颊，形成她弟弟生前的容貌——那个在火海中举起游戏机的十二岁男孩。林衍看见她藏在工具箱夹层的照片，边角已被机油浸透。
“让我去谈判。“她关闭面部投影，机械义眼锁定虫族母巢的坐标，“如果出现意外……“
零的数据流突然扭曲:“它们要求宿主亲自到场。“
虚空囊泡的质感像在抚摸腐烂的鲸鱼内脏。林衍的防护服不断发出腐蚀警报，他踏过菌毯状的通道，虫族女王的躯干从琥珀色肉壁中隆起。她的上半身保留着人类女性的轮廓，下半身却是不断增殖的卵巢管，每一秒都有新生的工虫从管口挤出。
“林衍……“女王的声音混着幼虫咀嚼甲壳的声响，“你的痛苦……很美味……“
共生协议悬浮在两人之间，条款文字在虫族信息素中扭曲爬行。林衍的源核烙印突然刺痛，他看见隐藏条款——虫族需要定期投喂方舟住民。
“反物质结晶纯度必须达到99.9%。“他将协议中的投喂对象改为熵流结晶，“否则共生立即终止。“
女王的复眼闪过紫光，卵巢管喷出三只侦察虫。它们啃食林衍脚下的菌毯，甲壳上浮现出方舟引擎的实时影像:“接受……但幼虫要进驻……核心冷却管……“
零的虚影在通讯器里尖叫:“它们要的是方舟的量子波动数据！“
太迟了。
林衍的防护服被女王尾针刺穿，虫族信息素注入颈动脉。他的量子视觉被迫与虫巢意识同步，亿万只复眼中看见的方舟不再是星舰，而是浸泡在熵流中的肥美猎物。
“协议……成立……“女王的笑声震落囊泡碎屑。
七十二小时后，林衍站在引擎室外。虫族构筑的有机管道包裹着反应堆，脉动的血管中流淌着反物质能量。零的扫描显示虫巢质量每小时增长3%，但生命维持舱的能源警报已经解除。
苏茜用纳米机器人缝合被腐蚀的隔离层:“只要再给我十天就能研发出驱逐剂……“
方舟突然剧烈抽搐。林衍的视网膜过载，他看见虫族幼虫在冷却管内羽化，它们的口器变异成量子隧穿装置。零的防御系统被共生协议锁死，只能眼睁睁看着幼虫啃食引擎防火墙。
“驱逐剂还要多久？“林衍抓住苏茜的机械手腕，纳米纹身应激性攻击他的手掌。
“原理验证还没完成……“她的机械义眼突然瞪大，“等等！那些幼虫在分泌反物质！“
菌毯从通风口喷涌而出。虫族女王的投影出现在舱壁上，她的腹部膨胀成半透明孕囊，里面沉浮着方舟的量子蓝图:“感谢宿主……完美的进化苗床……“
零的数据分身强行突破协议限制，银白数据流化作捕虫网:“它们要把方舟改造成活体巢穴！“
林衍的源核烙印灼穿三层甲板。蓝光顺着有机管道逆流而上，蒸发沿途的虫族组织。女王在尖叫中自爆孕囊，幼虫尸体凝结成黑色结晶堵塞引擎管道。
“反物质输出骤降！“零的警告与引擎过载警报同时炸响。
苏茜扑向控制台，机械手指插入应急接口:“我把纳米机器人导入冷却系统！“她的皮肤开始大片金属化，“能暂时清除……“
虫族信息素突然从通风系统喷出。林衍的量子肝脏分解毒素，却发现苏茜的机械义眼泛起琥珀色——她的神经回路正在虫族化。
“杀了……我……“她扯开衣领，胸口盖亚晶体已被虫族甲壳包裹，“趁我还能……控制……“
零的防御程序终于挣脱协议束缚，粒子光刃切碎主通风管。林衍抱住苏茜颤抖的身躯，源核烙印同时灼烧两人皮肤。虫族女王的狂笑中，他看见概率树最黑暗的分支——苏茜的机械飞升与虫族意识融合，变成比熵流更可怕的怪物。
“启动方舟自毁程序。“零的虚影包裹住核心数据库，“还有七分钟虫族就会……“
林衍的手掌按在认证面板。倒计时启动的瞬间，苏茜用机械臂刺穿自己的盖亚晶体，纳米病毒如烟花绽放。虫族菌毯在病毒中枯萎，女王带着方舟蓝图缩回虚空。
“驱逐剂……成功了……“苏茜的声带被金属侵蚀，“代价是……“
她的机械义眼永远定格在弟弟的照片上。林衍砸碎紧急冻结舱，将半虫族化的躯体封入液氮。零的数据流缠绕着反物质反应堆，将虫族残留物压缩成黑色琥珀。
当方舟引擎重新点燃时，林衍在操作台上发现一枚虫卵。卵壳表面蚀刻着苏茜的机械纹身，以及一行正在消退的虫族文字：
我们终将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