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棂漏进的晨光里,青铜兽炉吞吐着粉色烟雾,空明大师盘坐在血玉莲台上,面前浮着枚通体赤红的婴胎果。
“聒噪。“老僧枯指捏碎果实,汁液顺着臂膀青筋游走。皱纹如退潮般消散,灰白寿眉转瞬乌黑如少年,松弛的皮肉如返潮的绸缎逐渐绷紧,唯有搁在经文上的左手仍枯若鹰爪——那是他刻意保留的衰老证据,毕竟全寺都该记得这位住持已过百岁之龄。
空明瞳孔微缩,腕间伽蓝木念珠“啪“地断裂,七颗珠子滚入青砖缝隙:“五十年了,我的锁魂阵居然被破开了,看来这次的法会不会太平。”
旭日初升时,山道两侧古柏缠着祈福红绸,随风轻扬如赤色波涛,金漆匾额在晨光中流转庄严佛光。
他们有的捧着莲花灯与鲜果供盘,挎着竹篮,里头堆满金箔叠的元宝,眉宇间皆是虔诚之色;
西域商队的驼铃声混着胡语赞叹,领头的大胡子商人正用生硬的官话比划:“三年前求了空明大师开光的佛牌,商队过戈壁再没遇过沙暴!”他撩开衣襟,露出胸口一枚鎏金牌饰,日光下隐约流转着经文微光。
青衫书生扶着老母挤到功德箱前,低声说:“娘且宽心,空明大师既允了咱们头香,定能保佑爹的咳疾痊愈。”
一位抱着婴孩的少妇惊喜道:“快瞧,水珠落在囡囡眉心化成莲花印了!”
三尺高的赤金转经筒缓缓自转,里头填着十万卷微型《药师经》。
大伙迅速跟随着沙弥的指引,有序的进入玉佛寺。
大雄宝殿前立着九丈鎏金药师佛,左手持药壶垂甘露,右手结无畏印。铜钵清音与诵经声相和,惊起檐角白鸽盘旋于琉璃瓦之上。
九丈高的佛龛中,通体漆黑的“无相佛“结跏趺坐,千百盏长明灯映得佛身泛着幽光。
正巧有一些外来的香客不明为何为这尊大佛没有相貌,
“小师父快贴金箔!“茶楼掌柜塞来三片金叶子,“贴佛手能增福寿,贴佛足可...“
空明踏着金丝蒲团铺就的莲径缓步而来,雪白须眉垂落至绣满《心经》的袈裟,手持的九环锡杖每振一次,檐角铜铃便应和般泛起清越回响。
慧觉合掌低眉,琉璃骨却感知到异样波动——那锡杖顶端镶嵌的琉璃珠,似乎裹着团躁动的胎灵。
“大师显灵了!”
西域商人激动地掏出银票塞进功德箱,老妇颤巍巍将整篮甜糕供上佛前含泪叩拜,稚童也学着大人模样合掌。
慧觉循声望去,见十八名僧人抬着青玉方池缓步而来。池中泉水清可见底,水面浮着九十九盏莲花灯,灯芯燃起的竟是淡青色火焰。
茶楼掌柜忙扯了扯慧觉僧袖:“小师父快随我去取水,去晚了怕要排到日头落山!”
“施主请饮圣水,此泉乃空明大师以菩提心念开凿。”小沙弥舀起泛着檀香的水波,一边解释道:“每日诵持《药师经》三百遍灌注泉脉,沐身可除业障,饮之能启宿慧。”
慧觉凝视掌中泉水,见水面浮现金色“唵“字种子符。
这与他苦修时所见药师佛心咒显圣之景全然契合。
三百沙弥分列九层莲台,手持宝幢、香炉、经幡,齐诵《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
西域商队献上的七宝璎珞挂满菩提树,金铃随风轻响如佛陀低语;
菩提串由天竺牛头旃檀为骨,吐蕃雪山玉髓为节,中央须弥山主珠内封存着真经贝叶。
小沙弥展开金丝唐卡,现出当年开光盛景——空明大师在雪山顶结跏趺坐七七四十九日,以眉间白毫血书写《药师咒》,又引雷火淬炼菩提。
如今串珠轻摇时,仍有雪山松涛与虎啸龙吟之声共鸣。
当七宝菩提串重新落回空明大师掌心时,整座寺庙的古钟无人自鸣。大师屈指轻叩主珠,每声清响都在地面印出金色问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