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四小姐,你跑什么?现在城里很乱,我送你回宫,或者送你回郑家吧!我是晋乡侯府的,不是坏人,我姨母也是宫里的娘娘,你别怕啊!”谢惟舟追着郑四小姐,热心极了。他身上带伤,走路踉跄,因此热心帮忙的样子便尤为感人。可是现在郑珠仪最不需要的就是熟人帮忙,急忙催着大家快走。转过一条巷子,再钻一个巷子,一行人七拐八拐,试图把谢惟舟甩开,毕竟他那走两步就要摔倒的模样,看起来很容易甩掉。事实也是如此。又拐了一个弯后,谢惟舟终于不见了。“晦气!怎么会遇到他!”郑珠仪拍拍胸口,松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她的腿被车子压过,肿得老高,这半日都是在强撑。急走过后,就站不住了。“如果不是你被他认出来,哪里会有这样的麻烦。”十香抱怨。“嬷嬷,我敬重你是太后跟前的老人,不和你计较。但我们现在同舟共济,你最好别和我内讧。”郑珠仪不肯受气,反击地问,“还是说,你满口指责我,其实是对追随太后逃命感到不满?”十香啐她,“你算什么东西,才跟了太后几日,敢质疑我?”“别吵了!”太后头昏脑涨,胸口的憋闷恶心感觉又涌上,只想吐。喝止了两个争吵的,太后让一个护卫去附近找落脚的房子,看看有没有空屋子,能将就一宿。几个人在黑暗的小巷子里静静等待。可那护卫去了一刻钟也没回来。“此地不宜久留,免得被那个姓谢的找到。”郑珠仪扯了扯一直跟在后面不吭声的虞素锦,“你去找!”虞素锦瑟瑟地问:“找什么?”“找落脚的地方啊!”“去哪里找……”“废物!”郑珠仪欲待再骂,太后忽然吐了口血。郑珠仪只好丢开虞素锦,焦急地给太后擦嘴。等太后喘过气来,她低声问道:“太后娘娘,明日我们出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您找郎中医治。只是,我们要去哪里落脚呢?您先前说,还有军队可以帮忙是吗,在哪里,是在京城附近吗,能来接我们吗?”太后闭口不言。郑珠仪急道:“太后娘娘,到了这个时候,您还不相信臣妾吗。你这样子,只怕明早一直昏迷着。到时候就算咱们出去了,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啊!”十香倒是难得和郑珠仪意见一致。心疼地将太后冰凉的手捂在怀里,叹息道:“娘娘,您要是不放心她,只管告诉奴婢就是,让她们两个躲远些。”郑珠仪狠狠瞪一眼十香。太后终于虚弱叹了口气:“信得过,你们……肯跟随哀家至此,还有……什么信不过的。”她眼前一阵一阵发黑,仿佛又看到了先帝的幽魂。事到如今,不得不说出底牌。“去……去顾镇,那里有个驿站,驿官可以联系到西凤州。”太后断续交待,除了顾镇,还可以去东南方的通明府,找府丞,那人自然知道怎么办。郑珠仪认真听着,认真点头:“还有吗,太后?明日若是那两个方向都走不通,咱们还能去哪里?”太后虚弱喘息着,不再出声。寂静再次笼罩。片刻之后。“郑四小姐,是你们躲在这里吗?”突如其来的喊声,惊得太后一个激灵,陡然睁眼,又吐口血。巷子口,谢惟舟提着灯笼,歪三倒四地靠近。“听说宫里也进了鞑子,是不是?你们逃出来的吗,现在没事了,我送你们回去……啊?!这是……太后?!”靠近了,灯笼照出太后的脸,让谢惟舟夸张惊呼。“杀了他。”太后一声令下,一旁,仅剩的侍卫拔刀突袭。直劈谢惟舟!谢惟舟匆忙倒地躲开,灯笼也丢了。“太后,郑四小姐,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啊!别动手……”他惊慌躲避着。那侍卫刀刀攻击他要害。他被迫连滚带爬,踉跄着逃跑。“杀,不留活口。”太后极度虚弱,却极度冷静,深知此时绝对不能暴露行踪。侍卫追着谢惟舟去了。十香扶太后重新躺好,又给她塞了一枚参片含着,“太后,千万撑住。”郑珠仪眼珠一转,拾起了谢惟舟丢下的灯笼。叫虞素锦和十香一起背上拖门板的绳子,把躺在板上的太后拖走。“咱们再找个地方躲一下,这里不安全了!”几个人艰难出发。转过这条巷子,再进入另一条。十香忽然身子一歪摔倒在地,低呼一声:“……崴脚了!”郑珠仪催促虞素锦:“别停下,你快点拖!”虞素锦用力拖了拖,板子纹丝不动。郑珠仪骂道:“真没用!蠢透了!”不知道是骂虞素锦还是十香。十香气道:“你只骂人,你又有什么好办法!”“等着!只要给足好处,我不信这乱糟糟的京城里,还找不到肯出力的贱民!”她褪下腕子上的金镶玉镯子,晃了晃:“难道这个,还不雇到苦力吗?你们就在这边角落别动,我去去就来。”她拄着拐杖,一晃一晃地走开。转过弯不见了。虞素锦担心地朝她离去的方向张望:“她……她孤身一人,又带着伤,不会出什么事吧……我姨娘的性命,可还被她捏着呢!”十香叹息:“你果然是被她威胁的吗。可怜,你若不放心,只管追过去帮她好了,两个人照应着,总比一个人安全些。”“可以吗?”虞素锦怯生生问。“当然,这里有我照看着呢,你们快去快回。”“谢谢嬷嬷!”虞素锦拔腿就跑。十香在她身影转过弯的一刹那,就立刻从地上站起,重新背起了拖木板的绳子。一躬身,快步拖着太后往岔路口走了。哪里像是崴脚的样子。“去……去哪里?”板子上,头昏脑涨的太后,还有一些意识,迷迷糊糊问了一句。十香闷声道:“这里容易被人发现,奴婢带您去更安全的地方躲着,等她们回来。”却是一路拖着太后,走出曲折幽深的民巷,很快,就接近了京城主街。“十香……到哪里了?”太后昏然辨不清方位。十香答非所问:“娘娘,这么多年了,到头来,只剩下咱们主仆两个了啊。”“什么……”太后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声音。十香却不再说话,只闷头拖板子。在踏上主街之前,黑漆漆的巷口,忽然传出清幽的问询。“十香嬷嬷,是您么?”十香陡然一惊。火折子幽微的一点红光,突然在前方亮起。微弱光线里,绯晚苍白清丽的脸,隐约呈现。十香又惊又喜。丢下背板子的绳子,她快走两步,站在绯晚面前。压低声音:“昭妃娘娘,您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