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八,季府大喜。
天空渐暗,又是一场大雪将下。
一顶简素的喜轿停在季府门口,轿夫去敲门,隔了许久,大门才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两个老婆子,她们神情倨傲,盯着那又小又破的轿子,不约而同的嗤笑一声。
随行的喜娘弯下腰,掀开帘子对里面的新娘子说:“姑娘,咱们到了,下轿吧。”
老婆子走到轿边,不情愿的扶起新娘子,看到新娘那双暗黄骨瘦的手时,她们眼里是止不住的嫌弃。
要不是大公子身患重病,时日无多,再怎么样也轮不到她一个农家女给大公子冲喜。
两个老婆子对视一眼,各自从身上扯出一块手帕擦了擦手,然后从扶着新娘改成直接拉着她的衣袖。
她们走得极快,完全不顾身后盖着盖头的人,舒窈被她们一左一右拉着差点顺拐,跨过大门槛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那两个婆子故意使坏,舒窈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
耳边传来一阵哄笑,她深吸一口气,直接掀开盖头,扫视了一圈众人,目光染了些冷意。
门口围着十几个丫鬟小厮,都在捂嘴偷笑,但是看到她掀开盖头后,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闪过震惊,不得了了,新娘子居然自己掀盖头,这是不把他们大公子放在眼里啊。
两个老婆子看到如此不合礼数的行为,立刻叉腰对着她说教起来 。
舒窈双手抱臂,微抬下巴,面上看不出半分农家女的自卑与怯懦,她直接开口打断婆子的斥责:“带路。”
两个婆子瞪她一眼,就在她们想着如何刁难她的时候,一个小厮急匆匆的跑过来,满脸惶恐,话都说不清楚:“陈婆子,杨婆子,快去后院,大……公子,大公子他……”
两个婆子皱着眉:“你慢点说,大公子怎么了?”
小厮喘着气,终于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大公子他去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纷纷往后院跑去,只留舒窈一个人站在原地。
她抬头望着漫天的白雪,心里一阵唏嘘,从新妇变新寡,她只用了一天不到。
一日之间,府里的红绸变白绫,大宅院上上下下都透着一股死气。
舒窈被剥去了红嫁衣,换上了一身极其粗糙的粗布孝衣,宾客早已散去,她一个人守在灵堂里,面前是两口大红木棺材,一口是她相公的,另外一口是她公公的。
季老爷在听到自己儿子病逝的消息后,情急之下一口气没喘上来,就这么跟着去了。
府里只剩下了年逾八十的老夫人和体弱多病的二公子。
此时深夜,屋外的寒风顺着缝隙不断吹进来,供桌上的那一对白烛明明灭灭,她盘坐在蒲团上,盯着那跳跃的烛火,陷入沉思。
她穿进了一本从未看过的甜宠文,是一个纯粹的路人甲,连个恶毒女配都没捞着。
系统让她和路人乙绑定在一起,同生同死,共结契约。
那个路人乙就是她的小叔子,季府的二公子,传言没到两章就领了饭盒,她扶额叹息,苟命不易呀,而且她还要在他身上攒信任值,一直攒到100%,她才能离开书中的世界。
一个两章都没活过的炮灰,能在他身上完成任务吗?她只觉得前路渺茫。
这时,肚子也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老夫人说她克死了自己的儿子和孙子,绝了她的吃食,桌上的贡品也被撤的一干二净,生怕她偷吃一样,不过幸好,前面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她偷偷藏起来了一个馒头。
她从衣袖中拿出已经风干发硬的馒头,掰开一半咀嚼起来,另外一半重新放进衣袖里。
发硬冰冷的馒头嚼在嘴里,她叹了一口气,要不是自己得和这个府里的二公子绑定在一起,她才不在这里受窝囊气。
正想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声响,紧接着是木门嘎吱嘎吱的声音,就好像有人在推门一样,舒窈立刻警觉起来,警惕的看着四周。
灵堂很大,没有被蜡烛照亮的地方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她咽下馒头,终于有些怕了。
窗户上出现几抹黑影,她深吸一口气,心跳加快,灵堂这地方本来就不怎么干净,该不会是鬼影吧。
她闭上眼睛,呼吸也急促起来。
等再睁开眼的时候,屋外的黑影已经不见了,她松了一口气,走过去想把大门拴紧,可刚走到门口,又听见外面传来几声响动,伴随着断断续续的低咳。
她心里一紧,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慢慢打开门,小心的伸出脑袋张望,可是夜色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一股冷风瞬间灌了进来,她把门关上。
关门的时候衣袖里面的馒头很不巧的被甩了出去,舒窈一愣,沉默半晌,默默拿起供桌上那一对蜡烛出了门,可是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只乌鸦,掠过烛心,蜡烛灭了。
没办法,她只能蹲下身子,手在地上摸索,地上都是积雪,她的手指被冻得通红。
在台阶上,她摸到一个冷冷软软的东西,戳一戳,还有点硬,她一喜,刚准备把它拿起来的时候,却发现了不对劲,又仔细摸了摸。
不对……这是一只人手,她吓得连连后退。
借着白雪的照映,她看到前面有一团黑影慢慢站起来,比她高出一个头还要多,从身形上来看像是一个男人,她咽了咽口水,转身就跑,可路面打滑,一不小心直直往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