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宁城，安阳坊。
春雨初歇，青瓶巷的石板街道上还积着不少雨水，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
顾祁将系着背上药篓的麻绳在掌心多绕了半圈，紧紧抓住，生怕里面的药材掉出来。
“真香啊！”
夕阳暮色里传来阵阵荤香勾得顾祁喉结涌动，不用猜他也知道隔壁秦婶家今天定是又吃上红烧肉了。
秦婶儿家的大儿子秦福也是采药人，聚集了七八个采药人一同进山，攀岩采药，相互照应，每日所得颇为丰厚。
上月他们带回的七叶血灵芝，足足换了一两银子，秦家的日子在青瓶巷里成了过得最好的。
但他们不愿意带顾祁一起，一个父母双亡，年纪不大的小子，往往只会成为累赘。
“不过今日得了这些好药，说不定我也能吃一顿肉哩。”
顾祁摸了摸自己已有半个月没进过荤腥，此时也是咕咕直叫的肚子，心情却是振奋。
今日进山，误入一条小路，竟让他意外找到一个溶洞。
洞里生长着几株七星莲，这药滋阴壮阳，补血强身，算是不错的好药。
卖了这些药，便能在巷口王屠户的案板上花几文钱切上一块猪下水。
那许久没尝过都快忘了的浓郁肉味，光是想想都让顾祁的脚步轻快了几分。
踏着雨水钻进巷子里，顾祁正高兴着，一抬头，却突然看见了几个晃动的人影。
脸上神色变得难看起来，顾祁下意识的转身便想逃离避开。
“跑什么啊顾祁，就这么不想看见我？”
身后传来的戏谑声音让顾祁不得不停下了脚步，表情微动，换上一副谄媚模样，便转头向着那几个男子迎了过去。
“虎爷您说笑了，我这是突然想着还有事儿没办....”
“少废话，躲几天了？今儿个，每日十文的保护费，算算利息，该合五十文了吧？”
赵虎人高马大，一把便抓住了顾祁的头发将他扯到身前，腥臭的口气夹着沫子喷在他脸上。
“虎爷，您再宽限几日，等我把这批药卖了....”
顾祁话音未落，赵虎已然是不耐烦了，抬起一脚正中心口。
顾祁身形撞在墙角，赵虎身旁的三个小弟接着便围了上来，拔出腰间短棍，笑容玩味的看着他。
“打，往死里打，让他长长记性！”
赵虎摆手招呼，紧接着三条短棍便如遮天蔽日一般朝着顾祁抽了过来。
顾祁用双手抱住头，身形紧紧蜷缩在角落，任凭那些棍棒落在身上，剧痛袭来，他却只紧紧咬着牙，愣是一声不吭。
“再给你三天，还七十文，还不上钱，下次老子卸你一条胳膊！”
等到赵虎等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巷子口，顾祁才用手撑住地面勉强站了起来。
“王八蛋，狗杂碎....老子早晚弄死你们！”
靠着墙面，顾祁抹去嘴角血沫，双眸中没有一丝惧怕，满是潜藏的凶戾。他低声喘息着，十指攥拳，指尖被捏得发白。
这世道，像他这样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贱民，只是想要苟且活着，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挣扎的活，活得不如一条狗！
“这破地方，真活不下去了啊！”
顾祁长叹一口气，捡起地上的药篓，今日采到的七星莲，有大半已经被踩坏，剩下的，也都沾了泥水，显得萎靡。
一瘸一拐的向着青瓶巷深处走去，没了这些药，接下来几天，顾祁知道，自己得把裤腰带绑得再紧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