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一重又一重楼宇,又绕过几处花园池塘,走的宛宁的脚都有些酸了,终于在雅庭见到了谢玦。
雅庭里安静极了,静得连落地窗外的风拂过屋里的细长枝条都能清晰可听,宛宁偏头偷偷瞄了眼身侧的姑姑,心下惊疑极了。
她的姑姑可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小时候她没少被爹爹打手心,一半都是拜姑姑带着她胡闹所赐,她的姑姑可是直接揪过老夫子的胡子的,可此时竟然正经端坐着,嘴角是恰到好处的笑意,端的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宛宁愣了愣,不由悄悄抬眼朝上瞄去,先是瞄到了一袭银袍,往上是腰间坠下的环佩,迤逦的袖襕规整而坠,挂在莹白有力的手腕处,修长的手指捏着信纸的一边,宛宁的目光擦过信纸边缘,从她这个位置的角度,正能看到一张脸。
一张如刻骨刀精雕细琢的脸,只见谢玦眼眸低垂,专注于信纸之上,肃正矜贵,即便坐着,也是英挺高大,莫名让人不敢造次。
宛宁心下一震,绞着团扇穗子的手顿了顿。
说起来,姑姑和姑父成婚那年,她刚好生了病,被送去庵里修养,是以她是第一次见谢玦。
她不禁打量的有些忘我。
大概是察觉到这一道越来越明目张胆的目光,谢玦掀眼越过信纸精准看了过来,正对上宛宁好奇打量的目光。
四目相接的一瞬间,宛宁心下微颤,谢玦凝视着她,平静无波的目光,饶是久经沙场的武将也有些人受不住,谁知宛宁竟嘴角上扬,忽然璀璨一笑,宛若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被明月扑洒,照见盛开的蔷薇绚烂。
姑姑说过,这个家都是谢玦做主的,那宛宁要想在这个家过得舒服,还是要讨好一下这位公爷的,所以她笑得很甜美。
从前在家时,爹爹只要一见她笑,便什么都依了她,那些缠着她说喜欢她的郎君,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给她,所以谢玦见到她这个笑,应该也会很喜欢吧。
宛宁就是这样,大聪明没有,小聪明一大堆。
谁知谢玦看到她的笑意,脸色压根没有任何变化,垂眸继续看信。
宛宁的笑便僵在了唇边,这是被......无视了?她低首绞着团扇的穗子,心道,京城的人果然不可一世。
这时听到上头清冽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宛老爷的意思,我记在心上了,还请宛老爷宽心,也请婶母放心。”
宛宁先是疑惑爹爹在信上说了什么,又听到“婶母”二字,差点没忍住,死死绷住了脸忍着笑,她的姑姑也才双十年华,听闻谢玦已经二十有四了,倒是有礼。
谢玦正看着身旁的姑姑,宛宁怕笑意太过明显,借着摇扇的机会遮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眉眼,不经意间却与谢玦收回的目光擦过,她心头一慌,快速垂眸,总觉得方才谢玦好像看出她的笑意了。
她听到姑姑秀气文雅的声音:“有琇宸照看,我自然放心的,阿宁来,见过表哥。”
不是“公爷”,而是“表哥”,是宛蘅岫刻意想套近乎,称呼不一样,关系就不一样,照拂起来也应不一样。
这也是宛蘅岫的小聪明……
宛宁起身,抬眼间,秋波乍转,盈盈一笑,声音清脆婉转:“见过表哥。”
有一瞬间的安静,谢玦淡淡“嗯”了一声,不辨情绪。
见谢玦应下这句“表哥”,宛蘅岫也放心了,不由脱口:“有琇宸照看,我也就放心离京了。”
宛宁这会的笑意彻底僵住了,直愣愣看向姑姑:“姑姑你要离京?”
宛蘅岫一愣,想起还没跟侄女讲这件事,不由握住宛宁的手愧疚着看着她,宛宁不问情由,已经开始泪花闪烁,撇了嘴角。
谢景纯看着情绪说来就来的侄女,却是颇为惊奇地愣住了,谢玦折了信纸,淡淡睨了眼宛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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