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时分,海风穿过树林送来阵阵咸腥,慕姚被银矢引着踏入沿海十余里的原始森林。
此时植被茂密,不像后世水土流逝严重,阳光透过层叠的阔叶洒下斑驳光斑,她跟在后面,看着阳光少年麦色的脊背镀上流动金箔。
“小心这些藤蔓。” 银矢忽然转身,长臂横过慕姚身前。
慕姚疑惑道:“银矢,我们到底去哪?”
“您看了就知道了。”银矢羞涩笑着,他腰间虎皮裙随着步伐轻晃,露出结实小腿肌肉,每一步都在腐叶堆里留下清晰的足印。
穿过蕨类植物构成的绿色隧道,她的眼前豁然开朗,发现自己竟然跟随银矢来到周围村落聚集的唯一露天伐木处。
露天空地上,数十名奴隶正拖拽着合抱粗的铁木,奴隶主监工的皮鞭在空中炸响,凶狠地催促,惊飞了栖息在树冠的鸟儿。
这群奴隶衣衫褴褛,面部特征与陈村人似有不同,更为野性粗犷。
慕姚的目光被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女吸引——她赤脚踩在碎木屑上,单薄身影护在咳嗽的老妇人身前,小鹿般的眼睛里满是警惕。
但这只是个小插曲。
转过最后一道屏障,银矢转过身,露出一个夸夸我吧的灿烂笑容:“我们到了!慕姑娘。”
森林深处是一处巨大庙宇,从底部到天花板堆满大大小小的神像,每一个都栩栩如生,精细描摹了五官和深情,喜怒痴嗔。有飞翔的龙,啼鸣的凤,逶迤蜿蜒的人蛇,还有对坐交孃的人。
至于最新一座么……
慕姚骤然止步。两米高的雕像矗立在林中空地,彩漆刚干,正是她那日救治银矢时的模样,栩栩如生,如梦似幻。
什么!连塑像都有了!
好呀好呀,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有判头,搞邪、教的名声怕是要被坐实了!啊啊啊啊但这并非她本意啊!她不想回家后进橘子啊!
银矢声音低沉而虔诚:“我醒来后就和阿爹商量这事了,您帮我们村驱逐海夜叉,我们为您奉上信仰之力是很重要的。”
慕姚汗都要落下来:“何至于此啊?哎呀,你们那日不是送了很多鸡鸭鱼肉来,够了够了!”
银矢道:“慕姑娘,这是我们全体村民的心意,您会需要的。”
信仰之力都扯上了,慕姚大惊失色:“银矢,你听我说……”
黑发青年却忽然单膝跪地,仰头望着慕姚,瞳孔里跳动着细碎的光斑:“其实自从您来到村里的那日,我的眼神就无法从您身上离开,您和其他少女都不一样,可您似乎对我无意,所以我只是忍着。可直到那天……我知道我快死了,死亡之神已经站在我的旁边了,是您救了我,所以我想告诉您:我恋慕着您。”
慕姚瞪大眼睛,这是告白?
可是她甚至都没有和银矢多说过几句话,虽然他生得健壮粗莽,透着蓬勃野性之美,胸也非常大……咳咳她的意思是她和他完全不熟,而且她会回家,根本不可能和这里的人有过多牵扯。
她只能遗憾地拒绝他,但黑发青年却笑得非常爽朗,没有丝毫芥蒂:“我知道,那日我感受到一股好舒服的气流遍我的全身,我就活了。然后我就明白您是天上仙,而我只是普通人。您的仙途光明漫长,但我命如蜉蝣短暂,所以我只是想说出来。”
他仍看着她轻轻一笑,锁骨处挂着虎牙吊坠在树荫下泛着温润的光,然后他将其摘下放在塑像前祈祷着。
慕姚这才注意到他特意梳起的发辫,珊瑚珠串在发间轻轻摇晃。
银矢突然拜倒在她脚边,滚烫的呼吸拂过她足踝,眼神虔诚而炽热:“慕姑娘,我只希望成为您最虔诚的信徒,而我的子孙世世代代,也会成为您的信徒,愿您长生。”
慕姚心中一阵震撼,忽然手上多了串虎牙吊坠,一阵浅金色光芒从她额心落下,温暖畅快,似乎冥冥中多了什么联系。
她忽然间意识道什么,远古时期的人崇拜神明,与山川神明的联系还很紧密,所以他们并不是完全的封建迷信。
信仰之力也是真的,而信仰可以成神。
从露天伐木厂回来,慕姚握着热热的虎牙吊坠有些沉浸式震撼,直至日头渐斜,她才惊觉已过申时许久。
糟糕,要迟到了!
等她赶到蓬莱仙洲近地界,金发少年正懒洋洋卧在大礁石上,他叼着一根草,龙尾巴松懈地左摇右晃,非常闲适。
“抱歉抱歉。”慕姚连忙道歉,为了尽快到她甚至用上刚学会的飞行术,消耗不少灵力,脸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
敖甲自是不介意,事实上他刚刚才处理完海胆族和雀鲷族械斗。起因也简单,海胆族最喜欢去雀鲷族的菜园逛还偷吃,两族积怨已深,爆发出流血械斗。
他才处理完烂摊子累了一身臭汗,刚歇下来。
“没关系。”少年的声音裹着硫磺味飘来,下一瞬敖甲忽然鼻翼翕动,瞳孔骤然收缩成竖线。
他在慕姚身上嗅到了其他雄性妖兽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