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姚挑挑眉,侧脸望他:“这到底是什么?”
敖甲刮刮脸颊,侧脸被赤霞染上一片橘红,鎏金眼瞳若琉璃珠般乱晃,“啊……这个是我初次化形的鳞蜕,妖气经久不散,刚好有用就给你啦!”
那这是一份相当珍贵的礼物,她握紧掌心中流转光泽的龙鳞,耳边风声呼啸,耳鸣大到让她心脏停了两拍。
她忽然停下,凝视远处海天相接处,那里浪潮卷着碎金扑来,又悄然退去,是日升月落周而复始的起始之地,是自然之道,而自然是残酷的。
慕姚扭过头忽然问道:“敖甲,你为何对人类如此友善?身为龙族,海夜叉应当是你的子民,你为何不觉得人捕鱼虾,夜叉食人乃是天道伦常?”
敖甲脚步微顿,他转身直视慕姚,眸中倒映着落日余晖,思考了许久道:“海夜叉若正常捕猎,我自是不理,但若虐杀开灵智者或者欺凌弱小……”
他忽然自嘲一笑:“连我弟弟也骂我天生愚钝,可我总觉得同为天地生灵,当知怜悯。”
慕姚忽然小跑两步再转过身来,眯起眼对他露出一个微笑,“小金龙,你说你对我这么好,你想从我这获得什么?”
敖甲却一脸疑惑,歪歪头:“我们不是朋友吗?要什么东西?”
慕姚却再次说不出来话,在她的成长过程中朋友很多,每个人交朋友前的目的也不那么单纯,或许因为这个人好看,又或者是因为能带来利益,总是分不清的。最终留下的少走散得多,可能会因为聚少离多逐渐,或许会因为男人渐行渐远,也可能因为利益分崩离析。
生命漫长的妖兽如稚子单纯,朋友就是朋友不问理由。但寿命如蜉蝣短暂的人类,爱恨痴嗔、恨海情天却那么浓烈,以至于每个行为都要追踪溯源。
慕姚暗骂自己心脏脏的,但是凝视着小金龙那张精致帅气的脸和那颗赤子之心,想要据为己有并作弄作弄的心更痒了。
心坏是人类的通病,没有办法嘛。
于是她自然而然地牵起敖甲的手,震惊地发现敖甲竟然还带着那限制行为的缚仙索,小龙修长手腕被藤蔓模样的绳索缠住,如灵泉蜿蜒,竟然有几分养眼。
她颇有些心虚,在他臂膀上捏了捏,试图摘下来:“你怎还戴着这个?还给我……”
小金龙立刻警惕地收回手臂,缩回袖中:“这个好看,你送我了可不能收回去,好了就这样,明日再见!”
说罢,他立刻化作金龙腾空而起,潜入海中,带起海风卷着龙鳞特有清冽海盐气息,让少女未说完的话散在浪花里。
慕姚:“……”
他怎么好像把缚仙索当礼物了,算了,下次送他个新礼物。
浪潮退去,沙滩上留下两行深浅不一的足迹,很快被新一轮潮水抚平,仿佛从未存在过。
渔村笼罩在咸涩海雾中,零星灯火在雾气中晕成朦胧一片,她才两日未归,村中一片肃穆,甚至已经挂上白幡预备提前做法事。
慕姚刚踏入村口,村口大黄惊喜地旺旺大叫,朝她谄媚地摇尾巴,立刻引起村中人的注意。
“慕小仙人回来了!”“银矢有救了!”“慕小仙人您带回灵药了吗?!”
慕姚笑着逐一摆摆手,踩着潮湿的泥路走向村尾。他们自然会把她归来的消息传到村长家中,而当务之急是赶紧回到薯婆家中。
破落茅草小院中,年迈老妇正躬腰择菜。光线昏暗不明,但她舍不得点柴,时不时卷着袖子擦擦眼泪。于是慕姚放缓声音:“薯婆婆?”
老妇机械地抬起头来,短短两日未见忧郁惊惧侵染上心肺,面容竟又沧桑不少。薯婆以为慕姚已经遭遇不测,而小孙女很快也要离去,是强撑自己才未倒下。
可现在慕姚站于檐边,挺若笔直青松,身上黑袍烈烈作响,一双亮眸炯炯有神地盯着她,犹如天上神女下凡尘。
薯婆以为自己是做梦,又用带着盐渍的袖子狠狠擦了眼睛,受痛落下累来,她才感知不是幻觉,上前拥着她:“慕姑娘、慕姑娘……你终于回来了,可有受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