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朝局
“那个小宫娥?原来是你的手笔!"魏渊停步看向他,一瞬恍然大悟:“难怪呢,这案子破得如此顺利,不过,你是如何办到的?控制?还是蛊惑?”“在下只是告诉她,有这样一个方法,可以让君主日夜寝食难安。“邀功似的:“姑娘以为如何呢?”
魏渊神色莫名:“你与圣人有仇?”
“在下这样一只老鬼,同鲜嫩的陛下能有什么仇?"十三的笑容有一种夸张的顽劣:“不过是四处游荡着无趣,给自己找些乐子瞧罢了。”天下至尊拔剑茫然,担惊受怕不得安枕,确实当得起一句乐子。而魏渊颇为不满,白他一眼:“你倒是玩了个尽兴,却把本尊的谋划搅得一团糟糕。”
也难怪魏渊不肯给他一个好脸色,还魂归来,魏渊心心念念的也就那么一件事,可是一个赋闲的公主,一个逐渐淡出大众视线的公主,是没有给家族翻案报仇的能耐的一一何况魏氏灭门又不是普通惨案,冤无头债无主,整个云州讳莫如深,用些脑子想想就知道,一定是当年卷进了巨大的风波之中,才颓然倾覆一一这就更不是一个闲居的公主能插手的事了。自然是要重新掌权,无需多,只要刚刚够她能够重提旧案即可,这是魏渊甫一认清现实,便下定决心的事。
两拨刺客,是第一次天赐良机,由此一事,魏渊获得了查察桑怀里的权力,这是直接好处。
而青雀的死,虽然很遗憾,但这确实是第二次天赐良机。尽管这一回并没有什么能和阿爷那字条挂钩的线索,但如果处置得宜,魏渊就可以得到一个与鬼神相关的身份一一最好的情况,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原本这案子紧紧攥在崔檀手中,在那张昭呈上证据之后,如果时间充裕,魏渊足可以好生运作一番,成为这个皇城真正的“神女”,从此行事方便。可叫十三这么一掺和,破案倒是神速,魏渊可以算是一点利也没得着,以为是天意时也就罢了,哀叹无益,可现在知道是人为,哪里能不气闷?“在下也是为了姑娘好。“谁知十三一点也不见惭色,袖手一旁,老神在在:“姑娘的主意是巧妙,可这主意千万不能用在重重深宫之中。”见魏渊依然不解,十三说得更明白了些:“你可知,当今这位皇帝陛下最厌恶的是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时,魏渊心里默默闪过“阿客”这个名字,但她也知道这只是无由推测,况且十三未必知道,她本身也未必想说。那么,天子厌恶什么?
天子厌恶的多了,到目前为止,魏渊感受最深刻的还是:“圣人最厌恶的?不是诋毁桑相的人?”
十三一噎,旋即哂笑:“也是,他二人的确蛇鼠一窝。”这评价可不算妙,魏渊不动声色地觑了他一眼,情知他刚才说的“无冤无仇”多半是假,若是无冤无仇,这样嘲讽人家做什么?十三显然看见了她的眼色,但是也没解释一句半句,而是接着说他未说完的话。
“不过要论起来,今上最厌恶的,还是莫过于方士。“十三看着魏渊,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魏渊问。
“毕竟是老鬼了,总有些门路。”十三道:“姑娘千万不要质疑,不听鬼劝的后果,姑娘恐怕承担不起。”
魏渊思索起来,十三的话绝不是空穴来风,虽然是否如此严重还有待商榷,但永德帝对鬼神之说的不屑一顾,魏渊不是不知道。反正此计是不成了,当机立断,魏渊道:“那么,待本尊进宫时,就在圣人面前和此事撇清干系。”
“递一封折子的事,非要进宫么?“十三无奈,又安慰自己:“不过进宫也好,面谈总是更恳切。”
“还有…“十三蹭过来:“在下帮了姑娘这样一个大忙,姑娘准备如何酬谢?”
魏渊难得见到这样厚颜无耻之人,简直和前世的自己有得一拼:“又不是本尊求着你。”
十三也不在意她的失礼,自顾自道:“反正,姑娘欠在下一份情。”魏渊下意识瞪他一眼:“什么情?别乱说话,一份人情还差不多。”说完忽然反应过来中计,果然,十三朗声笑道:“姑娘承认这份人情就好,也不枉在下为此大费周章。”
见魏渊不豫,十三也不在这儿继续招人嫌,笑着一挥手隐去身形,只问长笑绕梁:“魏姑娘,后会有期!”
魏渊一时愣怔,错失良机,忙往十三方才所站的位置抓了一把:“本尊该如何找你?”
却只抓到一把虚无,十三已经离开,香然无回音。门外传来匆匆脚步声,满月一推门:“殿下,发生什么了?”为了做戏做全套,魏渊在准备用那本命符之前,就已经换了寝衣,从听到脚步声到满月推门中间的时间刚好够魏渊翻身上床。于是满月进来便看到自家殿下一副睡眼惺忪又惶急的样子:“孤做了一个梦。"魏渊按了按眉心:“梦里有一个小贼罢了。”说要进宫,事不宜迟。
反正受了那地府白衣人的骗,劳什子本命护身符根本用不了,魏渊也就认了。
得不到昭公主生前的记忆,也没法子向地府追责,进宫又不得不为,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坐在马车里,魏渊一直盘剥着一件怪事。
毋庸置疑,昭公主是一位巾帼枭雄,识文断字不在话下,但怪奇的是,无论宫中府中,魏渊却遍寻不见昭公主的手迹。也不尽然,还是有一些手稿存世,可无一不是习字、誉写之类。就算昭公主没有写札记的习惯,总不至于一丁点涉及朝政大事、所思所想的文字也没有留下来。
起初还阳在云阳行宫时,魏渊就一顿好找,虽然毫无收获,却也未见得气馁,毕竟是行宫,指不定手稿都在宫中府中。可回到皇城、回到长公主府,翻箱倒柜也见不到一星半点痕迹,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前几日魏渊还向满月、弦月探问过,推说自己记不太清楚了,问她二人,自己的手迹都放在哪里。
而她二人的回答果真也不出乎魏渊所料,也说不知。连公主的贴身侍女也不知,要么就是昭公主从不留下只言片语,要么,就是留下过,又默默清理了。
这由不得魏渊不去思考一个问题。
昭公主,真的是如她想当然的那样,只是病逝吗?她的死亡,真的没有隐情吗?
侯在紫宸殿侧殿时,永德帝正在正殿中发火,可是听不真切,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她把眼看向带她来此的内宦,那小中官忙赔笑:“殿下恕罪。”
这些小黄门的心思最好猜不过了,就像从前自己还做琵琶大家的时候,只要教坊的簪花夫人动了肝火,奴婢们多半会叫她前去排解。不过是怕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