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怜是不懂篮球的,但觉得对方手长脚长,打得姿势也挺好看利落。她的目光毫不遮掩地在他小腿和手臂鼓起的肌肉上逗留,但随着局势逐渐激烈,她只记得盯篮球看了。
啊,进了。比赛结束。
陈怜见那球落进篮筐,心头微微一颤。
谁进的?
陈怜侧过视线,先在人群里认出了王朝和,他被人架着脖子,推推搡搡跟很多人一起,笑着涌向另一个男生。染红的阳光铺落下来。
所以不是他进的。陈怜托着脑袋,含笑地望那个人。他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激动地讲什么。
一股温热单纯的惬意慢慢涌上心头。
这是十九年来她第一次在荒芜中感受到些新的东西——一种强烈的,靠近那个人的欲望。
她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那天晚自修的时候,她加了他的微信。
在吗?
今天你计算机课上的回答我还有些不懂,能请教一下吗?
她感觉脸有些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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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怜的每日打卡终于与之前不同了,她向寝室报告已加微信,又交代了聊天内容。
当得知仅仅是在问题目时,舍友们个个大失所望。除了老四,其他舍友都纷纷发表自己的意见——老二恨铁不成钢地开始指导陈怜“你该怎么怎么做”“多去刷刷小红书!”,老大又反驳“小五才跟人家刚认识,慢慢来好不好?”,之后又开始编想象中的故事。
“到时候姓王的要是拒绝,我们小五就求求他,跟他说‘嗯~你就让我问嘛’哈哈哈——”
陈怜:……
她爬到上铺,拉上窗帘隔绝将近十二点外界的奇思妙想,躺进被窝里,把后脑勺埋入枕头,调整到合适的位置,又小心打开手机微信。
一条条消息记录躺在散发着荧光的屏幕上,好像黑夜里唯一的灯。
其实在问完解题思路后,她又小小地刁难了下,问对方如何想到这种解题方法。一个魔鬼问题,她为此认认真真编了另一套解题思路,一大片布满屏幕,问“我不知道哪里错了,你能说服我吗?”。但没想到他真的在尽量回答她,并且在一些类似玄学的地方,他也没乱写,只承认这是“有灵感”。
她觉得他很可爱。
明明知道不过是普通的题目解答,明明和自己想象中的答案没太大出入,但陈怜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
笑完之后她在心里默默谴责自己很无聊,但察觉到自己老树开花般的心跳与大脑不在同一个维度上后,又最终无奈了。
陈怜对这件事莫名上心,她怕对方厌烦,所以没有频繁地问他问题,同时又谨慎地筛选问什么题目。班里平时不测验,她也摸不好王朝和的水平在哪里,只能通过他的课堂回答估计至少是中上的水准。
她听老二的建议去下了小红书,随便翻几篇,从中听取几个自认为有道理的意见。有一篇文章里说男生都很好面子,所以她每次都选一些自己能做出的,不过有几个点是难想到的高质量题目去问。
私心里,她也有些希望透过这些问题来表现自己。
自从打算喜欢王朝和以后,陈怜感觉生活确实有了变化。每次题做累了,打开手机时看见还有一条消息等待着那个人回复,就有一种同他人深深联系着的感觉,仿佛挑灯夜读也不再孤单了。
像是除看书以外找到另一种休闲的方法,她可以用巩固题目作为借口,时不时翻看聊天记录,听自己花小心思换来的语音,看那些曾经无感的转进制问题变成一个个有象征色彩的隐秘符号。
——大概就是这样。能说服你吗?
——这个思路好,我都没想到……不过确实,操作起来会有些困难。让我想想。
语音里会有嘈杂的背景音,结合发送时间,也许他正在晚课后回寝室的路上,总之是在忙碌中的某个间隙里。他即使惊讶的语气也从容得像在谈天,而且总是含笑的,电磁波转化过来的声音显得软软沙沙。
——[棒]。
他还总是给她发这个表情包,是位不吝啬夸奖的老师。
她有好几次都想照着老二说的,给对方发点早晚安之类,但每次都会在最后一刻把聊天框内的字删掉,开启或结束自己的一天。
这样就够了。她不能再深入地交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