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剑宗的掌门唐玄风便是打着这个主意,他想等江暮雪修成高阶剑君之后,再退出无情道,重入俗尘,与他的亲女唐婉完婚。
哪知,计划算得好好的,先出纰漏的竟会是他的女儿唐婉。
唐婉被魔君幻化的内门师弟苏无言哄骗,大开仙门,放魔族入仙山屠戮修士,酿下大错。幸好有江暮雪以身殉道,方才保下仙门命脉。
唐玄风望着榻上沉睡的爱徒,他并指捏诀,轻点在江暮雪眉心。
他本想将江暮雪遭受唐婉背叛的记忆一并消去,但徒弟的修为高深,灵域被伏雪剑庇护,他做不到消除江暮雪现实的记忆。
至多将那七年的梦境摧毁,将有关柳观春假扮唐婉的记忆,悉数抹去。
唐玄风叹一口气,对唐婉道:“你师兄一贯柔善,心胸宽广,若是你好好认错,他知你改过自新,且剔除剑骨,自毁修为,定不忍心过多苛责你……但你弃他而去,终究也是个心结,不过你们师兄妹长久相处,日子久了,他总会消气的。”
唐婉想到从前江暮雪因择入无情道之故,对待世间万物都淡漠如常,待她虽然没有温声细语、柔情蜜意,但凡是唐婉想要之物,江暮雪都会为她拿到。
曾经唐婉几天勘不破剑诀,也是江暮雪深夜抽空,在练武台上陪着她喂招多日,方才助她突破境界,顺利升阶。
唐婉想,她应该算是江暮雪为数不多的偏爱之人,即便两人已经没有同心咒的牵扯,她仍能化解开他心中的隔阂。
今日,江暮雪会从幻境中苏醒,唐婉难得有点紧张。
她端来江暮雪在凡间时最爱喝的荔枝甜汤,坐在一旁的矮凳上,默默等待江暮雪醒转。
她虽没剑骨,但她是掌门的女儿,生来灵修之身,还是能用些灵力。
汤碗凉了又凉,唐婉用术法将汤热了又热。
她等了好久,可师兄还没有睁眼的迹象。
唐婉凝望熟睡的江暮雪,久久不语。
师兄的乌黑睫羽既密集又纤长,鼻梁高挺,薄唇寡淡,下颌线条冷硬,而眉心那一颗守着剑修元阳的血痣,更衬得江暮雪清冷矜贵,如山中竹骨,难被风雪摧折。
师兄对她,一贯关照有余,亲昵不足。
唐婉道他是入了无情道的缘故,所以才会如此冷心冷肺。
而她之所以受魔族幻化的师弟苏无言引诱,无非是觉得大师兄太过无趣枯燥,唯有苏无言却会温柔地喊她“师姐”,对她嘘寒问暖,陪她嬉戏玩笑。
唐婉想着,她只是出了一次小差,就和上剑诀课稍微分一次神似的,江暮雪会原谅她的背叛,只要她最终会回到他身边就好。
可是,那一日在幻境之中。
她发现,她好像并不了解师兄。
江暮雪竟也是有欲的。
他是热的,他并非寒彻人心的霜雪,可他的热情从来没有对自己展现过……
唐婉不免战栗,她忍不住想:梦境里的江暮雪,当真分辨不出妻子是谁吗?
没等她细思下去,江暮雪的指骨微颤,呼吸变沉。
男人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唐婉大喜过望,她放下甜汤,飞扑上前。
她紧紧抓住江暮雪的衣袖,喜极而泣:“江师兄,你总算醒了!”
江暮雪轻轻眨了一下眼,疲乏感与剧痛顷刻间漫上心腑,明明是锥心之痛,他的脸上却没有显露出分毫端倪。
男人垂下凤眸,淡扫唐婉一眼,冷声问:“苏无言,可曾诛杀?”
嗓音岑寂肃穆,如珠玉相撞,冷漠至极,并无半点柔情。
唐婉的心凉下一截,但她很快又想起,江暮雪只记得大战的事,因她引魔族入仙山的事,仙门死伤无数,他怜悯苍生,怪她怨她也是人之常情。
唐婉低声道:“是婉儿无能,没能将苏无言诛杀于法阵之内。”
江暮雪薄唇轻抿,不置可否。
他不过并指扬袖,冷冽的银粟子随着灵气涌入,将那一把伏雪剑握在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