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是移民潮,生母向往美国的美好生活。
单位有名额,但迟建民不争不抢,也不想离开培养自己,成就自己的这片红土地,甘愿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日子。
生母嫌弃他太老实,加上婚后柴米油盐的生活渐渐过成了鸡飞狗跳,所以在迟泽周生下来没多久,就提出了离婚。
没过多久,生母再婚,如愿以偿找了一位硅谷工程师,实现了去洛杉矶的小资海派生活。
迟泽周小时候身体不太好,可能是没吃母乳,营养不够的原因,所以满了百天后,依旧孱弱无比。
一个单身大男人带着婴儿过日子,不太好过。
三天两头就往医院儿科跑,发烧、呕吐、输液、肺病、黄疸。
迟建民身上带着读书人的温性,没抱怨过,凡事轻言细语、周周到到来。
那会儿互联网还不怎么发达。
迟建民就捧着育儿书猛看狂看。
护士站的护士们初初看到这个傻大个的行为,常常在背后笑话,说这么温文尔雅的一个男人,怎么偏生是个书呆子,钻书本眼里去了算了。
唯独一个人没嘲笑,那就是云母。
云母是护士之一。
在别人嘲笑迟建明笨手笨脚之时,是云母私下多加帮助,嘱咐他该给孩子吃这个买那个,什么时候喂奶粉,什么时候喂药。
算是给迟建明父子那段手忙脚乱、昏暗无亮的时光,添加了一抹温暖。
也为后续的再续前缘,埋下了一颗种子。
云蝶之亲生父亲因为嫌弃云蝶之是个女儿,又因为云母不愿再拼耀祖,在婆家受尽冷眼。
护士这个职业虽然辛苦了点,但至少职业稳定,有工资,就有底气。
在云蝶之一岁的时候,因为不甘刁难,云母提出了离婚,带着女儿租了一间老房子,从此过起了相依为命的生活。
三年后,云母和迟建民再遇。
迟建民这辈子,主动的次数不多。唯独那次,他不愿眼睁睁看着缘分流失。
她懂他的质朴简单,他也懂她的坚强善良。
所以,兜兜转转,经过慎重又慎重的考虑,一年后,两人决定,喜结连理,安心过日子。
可惜……
把碗放进水槽,少年挽起袖子,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臂,正准备洗。
迟建民帮迟泽周体贴地把袖子放下,再三让他去休息。
迟泽周没立刻走,就站在水池旁边,陪着爸爸。
迟建民挤了洗碟精,拿了丝瓜瓤慢慢擦。
云母去世前一天,回光返照。
而那一天,刚好是迟泽周的生日。
那是久违的家庭温馨时刻。
他们一家四口,围在云母病床前,云母给迟泽周亲自戴上生日帽,唱生日快乐歌。
第二天,云母与世长辞。
“会怪爸爸吗?”这是迟建民永生永世,都难填的痛。
迟泽周低眸,看着水池里,沾着泡沫的水,透明波纹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