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管点了点头,冲着送葬队伍朗声:“时辰已到,起棺,送行!”
八位脚夫闻言,齐力将棺材扛了起来。
暴雨中,整条送葬队像条将死的蜈蚣,在满地纸灰里抽搐前行
三十二个引路人抬着引魂幡刺破雨帘,率先在前,白衣孝服的家丁抱着纸扎的童男童女并行两侧,在风里转着描漆的眼珠。
八名脚夫每走一步,棺材似乎就变重了几分。
送葬队伍刚走出镇长府,脚夫肩头的丧纹布便已渗出血印,棺材每晃一下,缠裹的墨斗线就迸出几点星火。
所有人脸上都看不出悲怆,更多的是一种惊恐。
方才给盖棺的时候,他们分明听见棺内传来牙齿啃咬的咯吱声。
走着走着,神婆的表情忽然变得凝重起来。
“过阴桥!”
神婆猛地撒出一把铜钱,铜钱在积水中打旋,却怎么也沉不下去。
与此同时,抬棺的脚夫感觉肩上的分量骤然变轻,像是棺中人在配合着抬杠的节奏往上顶。
不等他们细想,队伍末尾突然响起尖叫。
棺头那碗倒插竹筷的祭饭里,米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霉变绿,紧接着抬棺的麻绳突然勒进脚夫肩头。
不是下压的力,是棺椁自己在往上顶!
“咯吱——”
棺材内部忽然响起抓挠声,指甲刮过桐木的声响让所有人打了个摆子。
前排的脚夫被吓得腿肚子抽筋,有人下意识地喊出声,瞧见棺材缝里竟渗出黑血,顺着墨斗线往下淌。
“不要停!继续往前走!”
神婆的铜钱剑拍在棺盖上,三柱线香突然拦腰齐断,那抓挠声愈发急促,抓挠声里混进了骨节错位的脆响,像是有什么要撕开浸透朱砂的裹尸布。
棺材猛地一沉,麻绳绷出毛边。
神婆腰间的铜铃铛突然炸成碎片,她猛地看向一旁的总管。
总管会意,摘下玉扳指按在棺盖上。
震动的棺材骤然平静,似是一切都未曾发生。
送葬队伍一路出了镇子,一只只趟着满地符灰在泥浆里拖行。
陵园内。
暴雨冲刷着新墓墓碑上未干的朱砂,将墓志铭中的“早夭”二字染得猩红。
总管微微转头,瞥见镇长咬着后槽牙,鼓动的喉咙传出一声闷哼,像是少爷最后那口卡在喉咙里的痰血。
“若不是老爷您给大姥姥顶香抬轿,少爷不该夭折那么早的……”总管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