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懂又怎样,我就是想同小乖说话,它不仅仅是只小猫哦。”行到春晓阁,步履悠哉的薛怀瑾还能听到小娘子带着浅浅笑意的话语,都是些中听的话。
因为阿箬姐姐偷偷将大舅舅家的来意告知了她,再见到大舅舅一家人时,桑瑜总有些不自在,也知道了今日舅母过分的热情为何。尤其在对上表兄桑价时,那股尴尬便更强烈了。一想到大舅舅家的来意表兄也知道且愿意,桑瑜就没法拿往昔的心态去看他了。
一对想聘她做儿媳的舅舅舅母,一个想娶她为妻的表兄,桑瑜眼下已经不能拿他们当成亲戚看了。
用饭时,桑瑜比平时更安静了,尤其当舅母热情的眼神落在身上时,她恨不得变成蜗牛缩到壳里。
一顿饭用的不是滋味,终于吃完了,还没躲掉大舅母一顿热情的唠叨。“玉儿日后有空来找你阿箬姐姐玩,你阿兄没时间带你们出去逛你二表兄有闲,勤来啊~”
难以消受这股盛情,桑瑜也不知如何回应了,只满脸堆笑点头,说着些不远不近的话。
最后,看着阿箬姐姐上车跟随爷娘离去,桑瑜心中才松快下来。夜间,虫鸣阵阵,暑气稍褪,桑瑜沐浴完毕,整个人清清爽爽。不出意料,抱着小乖等了一会,桑瑜将阿娘等来了。才说两句不痛不痒的家常话,阿娘便起了话头,将桑瑜一直等着的事放了出来。
“玉儿应当知道今日你大舅舅大舅母所来为何了吧?”桑淑云性子明快爽朗,不代表心思粗,今日自打小女儿和箬儿回来,就见人变了样,束手束脚的,好像不是在自己家。夫妻两稍一思索便猜到了是两姐妹私下交流过了,此刻小女儿心中当是有了决断。
“知道。”
果然,小女儿低声答道,刚沐浴完的小脸红润娇艳,像是上了胭脂。一时还不能分清小女儿的态度,桑淑云也不急着问个是否,只不急不徐将这桩亲事的好处一一说出来。
“阿娘也不说什么虚的,玉儿若嫁去你大舅舅家,舅姑都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舅舅舅母,对你自是没话说,何况还有你阿爷和我在,日后也绝不会让他家欺负了去,免去了许多琐碎麻烦。”
“你价表兄也是个性情温良的孩子,人品和心性也是没话说,待你也好,不说是个完美的郎婿,但也和美安稳,极少有摩擦姐龋。”“阿娘知道,你是个追求恬淡安稳的简单性子,对那等权势煊赫的门第并不上心,因而我与你阿爷本就打算给给你物色一个安稳贤良的夫家,保证你一也安乐静好,你瑜表兄确实符合,我与你阿爷都觉得不错,不知玉儿如何想的?”“玉儿不用有压力,爷娘从不是强迫儿女的性子,你只管说你的便是。”桑淑云笑意雍容和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包容之气。这些话力道轻柔,但对于薛怀瑾来说无疑于冰锥落身,刺人至极。躺在小娘子怀里,猫身已经不复之前的柔软慵懒,变得紧绷起来。这样的话先前那位表姐也说了一遭,但那都是她为自家兄弟说话,自然说的花一样好。
可如今这些话是有未来岳母说出来的,还透露了些择婿标准,且这标准他差不少,这怎么让他不着急。
嗓子都要急冒烟了,薛怀瑾强忍着不去添乱,静候小娘子的回应。没事的,她先前就不同意,现在应当也是如此。“阿娘说的都对,二表兄是个良婿,但我好像只将他当成兄长,做夫妻太奇怪了。”
“二表兄于我来说同阿兄也差不了多少了,实在不知如何做亲。”“不知阿娘能否明白我的意思?”
听到小女儿纠结的话语和愁苦的小脸,桑淑云笑了,将小女儿揽进怀里,连着腿上的小三花一起。
薛怀瑾被沉重的母爱挤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干脆从小娘子腿上跳下去,蹲坐着继续听。
“原是这样的缘故…”
桑淑云嘀咕了一句,又展颜笑道:“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玉儿这愁绪只要同你价表兄将天地高堂一拜,第二日便会烟消云散了。”桑淑云是过来人,就算婚前夫妻不熟,亦或者婚前有什么小摩擦,只要做了真夫妻,对彼此的观念便会重新洗涤一番。同理,小女儿这等纠结的想法也会被实打实的夫妻关系给冲散,焕然一新。但小女儿的年纪尚且稚嫩,听了她这话也不能领悟,只神色懵然地看着她。“真的这么神奇吗?”
“假若成了婚我便不会把价表兄当成兄长了?”桑瑜一向信阿娘的话,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与价表兄的事。抛却自己这点怪怪的想法,价表兄这桩亲事确实比较适合她,她甚至可以想象到以后安稳平静的生活。
然而,她忽然间想起,她其实不大想婚配,一时情绪又沉积下来。桑淑云也不催促,婚姻大事选错了便是大半辈子的蹉跎,可不能一朝一夕间决定。
“玉儿不必着急,慢慢想,你大舅母那边也说让我能过几日再回复,等想清楚再来爷娘这里说。”
于是乎,桑淑云留下话便离去了,留下一头心事的桑瑜。此刻,比桑瑜更愁更躁的是一旁的薛怀瑾。她听不懂母亲的话,薛怀瑾却是听得懂的。在男女之事上,薛怀瑾自小便活在爷娘的训诫下,与长安诸多纳妾招妓的郎君不同。
阿爷暴力果断,无论何时都不许他拈花惹草,尤其行军时;阿娘则是润物细无声,亲身让他领悟其中的道理。
因为母亲的缘故,薛怀瑾十分厌恶负心薄情、三心二意的男子。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薛怀瑾快要弱冠的年纪都还是块璞玉,知情的好友没少拿这个笑话过他。
薛怀瑾觉得,若因一时欲.望的放纵便随随便便沾染自己并不钟爱的娘子,那既对不住对方也对不住未来的妻子。加上他是个自我意识蓬勃的人,心中也自有一套择妻规则,尤其不喜欢被强迫与安排。
也正是这样,当初圣人欲强绑他与聂家的小娘子,他心中尤为抗拒,最终误打误撞造成那样难堪的局面,自己也被狠狠责罚了,里子面子都丢尽了。但他并不后悔,若再来一次他还会如此,妻只一位,要相伴终身,他立誓要选出个自己想要的,绝不愿被安排。
他早该定亲了,但这么多年来都没有遇上自己想要的,身边更是没有任何莺莺燕燕,最多不过是同人于平康坊宴饮,不好总是拂了旁人面子。旁人如何放浪形骸与他无关,他摆弄好自己就成。但身子清白不代表薛怀瑾什么都不懂,身在军营中,少不得将方方面面听了。
没吃过猪肉,猪跑还是见过的,薛怀瑾自然能意会先前令小娘子不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