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一个不识好歹的人,脑子更是清醒得很,想通了关窍,薛怀瑾冷哼了一声,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翘着尾巴去了那个据说是自己床铺的地方。
一个圆形的猫窝,鹅黄色的细软绸缎,踏上去时脚下软绵绵的,想必是塞的棉花。
棉花从西域传到中原还不到百年,身价不低,目前也只是权贵之间普及,民间还未有传播。
这小娘子既用此物给一只猫做窝,可见家境不俗,应当也是个官宦家的娘子。
更重要的是,这小娘子应当是会善待狸奴的,他往后过得应该不会差。
狗狗祟祟地盘在窝里,薛怀瑾视线游离,看见了猫窝边上笨拙得甚至有些丑陋的针脚。
还绣了几朵花,但恕他眼拙,他实在辨别不出这是何种花卉。
想起先前这小娘子说什么亲手缝的猫窝,薛怀瑾一时无言。
不擅针线便让别人来,就非得让他睡这么丑的猫窝?
一切骂骂咧咧都被浓密的毛发遮掩而下,主仆三人只知道这只小狸奴乖顺了下来,露出满意的笑来。
恰逢这时,冬娘带着朝食回来了,是一碗热乎乎的馎饦,鲜鱼汤做的底,依着桑瑜喜食酸辣的口味放了些茱萸和醋,一口馎饦下去分外开胃。
桑瑜吃得正欢,没注意到刚才还盘在窝里的小三花迈腿走了过来,冲她咪了一声。
“咪?”
【喂,就光顾着自己吃啊,我今日还没吃就被你强抢回来了,不该管饭吗?】
薛怀瑾自己都难以想象自己会落到这般田地,还能心平气和底在这跟一个小娘子讨饭吃。
但他现在确实好饿,想吃一头羊。
这一声很有效,原本埋头苦吃、面生薄汗的小娘子立即看向了他。
呆愣了几息,像是在思考什么。
“咪!”
【笨蛋!】
怕她不明白自己什么意思,薛怀瑾借着凭几爬上了矮矮的食案,去嗅了嗅那碗鱼肉馎饦。
然他一时忘了,现在的他嗅觉发达,那一嗅碗里冲天而起的酸和辣差点没把他鼻子冲掉,薛怀瑾退避开来,耳朵也跟着后倾。
但无论如何,这下总算让那小娘子知道了他的饥饿,让人去备饭去了。
“让厨房做些猫儿能吃的鸡肉糜鱼肉糜,还有羊奶,速速送来。”
走前姨母叮嘱了她一些养狸奴的事项,桑瑜严格按照姨母的话来。
生怕小三花伺机逃跑,画春两人一道,一个出门一个守门,不给这只小狸奴一点机会。
薛怀瑾不语,只觉这家人刁钻。
但与之前在那家相比,至少他不必整日待在猫窝里,被一群傻子猫在身上乱扭,在这里他虽暂时不能出去,但至少可以在屋里溜达,松松筋骨。
他的饭食来得很快,薛怀瑾猜测这小娘子在家应当是得她爷娘疼宠的。
这一身行头不说,还有这天真烂漫的性子,一看就是被家人照看得十分精细的掌上明珠。
薛怀瑾纷飞的思绪在看见那个叫画春的婢女将他的饭食放在地上那一刻,立即就没心情七想八想了。
让他在地上用饭?
与狗何异?
薛怀瑾觉得他受到了天大的侮辱,但根本没人能感同身受,理解他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