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受了这么些小伤,却能给宣国公府递去投名状,倒也不亏。”
姚韫知头脑一片混沌。
一个声音告诉她,事实并非如此。
可另一个声音又不停地在她耳边说,他本就是这样一个豁得出去的人。
只是她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一次又一次被他迷惑。
姚韫知沉默了一会儿,抬眼望着她。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微微颤抖,“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你就真的不在意吗?”
任九思勾起唇角,言语里带了几分讥讽,“夫人若真心想要救袭香,同小人一同去刑部大牢走一遭就是。若夫人一心要保全自身,又何必等人死了以后,再在这里惺惺作态,反倒还指责起小人的过错来?”
姚韫知一时无言。
他说的没错。
都说论迹不论心,不论他怀着什么目的,他至少真的从刑部的刀山火海里走了一遭。
她是最没有资格指责他的人。
任九思躺了下去,头枕在手心,悠悠下了逐客令:“天也快黑了,夫人在这里同小人说话多有不便。小人身体不适,就不送夫人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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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姚韫知翻来覆去做着噩梦。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浓烈得几乎让她窒息。模糊的面孔在阴影间沉浮,血迹斑驳,眼神或怨恨、或悲戚,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将她拖入更深的深渊。
血雾翻涌之间,一道身影渐渐浮现。
对方静立在浓重的红色之中,脸色苍白,神情沉静,眼睛却深不见底。血顺着指尖滴落,溅在虚无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像是一声声敲入心脏的丧钟。
那张脸渐渐变得清晰。
她喉咙动了动,想叫“袭香”的名字,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眼前的人影继续变幻。
又出现了另一道道鲜血淋漓的面孔。
还有,从远方传来的飘渺的哭声。
是谁在哭?
恍惚间,她听到了言怀敏的声音。
她听到自己说:“怀敏,嫂嫂不是不想救你,嫂嫂也没有办法。”
但是言怀敏似乎没有听见,只冲她冷冷一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怔在原地,四周空荡荡的。
可心口的沉闷感却真实得让人喘不过气。
她缓缓地转过身,目光在一片幽暗中游移,直到视线尽头,隐约映出一道修长的背影。
那背影清隽而疏冷,既熟悉又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