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允承直截了当道:“韫知,你同我说一句实话。从前你晨起时喝的,根本不是安神汤,而是避子药,是不是?”
姚韫知没有回答。
张允承眼神暗了一瞬,“其实我们成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这件事,我心里也不是没有打过鼓。那年,他不在了,你在风雪里整整冻了一宿,好几日高热不退。后来,虽然大夫说你已经痊愈了,但我总担心你是那时候就落下了病根……”
姚韫知偏过头去,“你而今已经知道了我是故意在服避子药,接下来准备怎么样?告诉母亲?还是直接休了我?”
她的语气和神情都十分锐利。
可张允承的脸上却没有半分愠怒。
他无视了她的提问,絮絮往下说道:“后来母亲又请了别的大夫来替你诊治,都说你身子无恙。一直没能有孕,或许只是因为你心思太重的缘故。只要好好休养,假以时日,一定会有孩子的。母亲听了这话,心中还是觉得不安,仍旧到处求医问药。可我却觉得,只要你平安健康,有没有孩子又有什么要紧?”
“何况,”他顿了顿,眼神中不自觉露出了几分哀凉,“我并不在意子嗣的事,若是没有孩子,你或许还能多分一些心思在我身上。”
“允承……”姚韫知胸中泛起一阵酸涩。
张允承叹息道:“可韫知,你我是夫妻。你若真的不愿有孩子,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我自然会想办法替你将母亲挡回去。你不想和我亲近,我不同你亲近就是,又何须去喝那些乱七八糟的汤药,白白作践自己的身子?”
姚韫知蹙眉,“你这又是何必呢?”
她默了默,又道:“你我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身不由己。我已经别无选择了,可你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实在不必在我身上蹉跎大把光阴。”
“什么意思?”张允承怔了怔。
“这话我也同母亲说过,”姚韫知轻声道,“若你往后遇到了真正喜欢的女子,纳她为妾也好,又或者让我自请下堂,把位置让给她也罢……我都不会有什么异议。在张家的这些年,我实在,累极了。”
听到这里,张允承的眼眶不自觉红了一圈。
屋内光线晦暗,可姚韫知还是看见了。
他有些赧然,伸手要去抹眼泪,却被姚韫知握住了手腕。
须臾,她松开手,拿过枕边的手帕,替他拭了拭眼角,“你别哭了。”
张允承要去接她的手帕。
姚韫知避开了他的手。
“允承,”她无奈,“这世上没有谁是离不了谁的,或许离开了我,你还能找到一个真心喜爱的女子,同她厮守一生。你这般看不开,焉知不是执念太深的缘故?”
张允承不甘示弱道:“那你这般放不下言怀序,难道不也是因为执念太深吗?”
姚韫知垂下眼睑,转身背对着他,“我不想和你说这个。”
张允承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开口道:“我这些天想明白了一件事。”
姚韫知睁开眼,“什么?”
“我先前一直觉得任公子长得很像一个人,但只是脑海中只有一个个模模糊糊的印象。可前几日,我做了一个梦,然后……不小心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姚韫知心跳漏了一拍。
张允承抿了抿唇道:“所以你对他另眼相待,也在情理之中。”
“你别多想,”姚韫知解释,“我从没有觉得任九思像什么人,况且,这世上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配和他相提并论。”
然而话说出了口,她才意识到这话有不打自招之嫌。
她顿了一顿,又道:“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以魏王那样阴毒的手段,任九思这一次,怕是没有办法活着走出刑部大牢了。”
“也不尽然。”张允承道。
姚韫知心念微动,却没有往下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