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声音从齿缝间碾碎渗出,"言家是罪臣......我如何敢替罪臣申冤?"
烛火在他眼底炸开一簇猩红,眼尾也晕开了一道深深的颜色。
他喉结滚动着,再开口时嗓音冰冷得骇人。
“夫人当真这样认为?”
他垂在身侧的右手骤然攥紧,骨节发出瘆人的咯吱声,“还是夫人明明早知言家蒙受不白之冤,却仍旧为了那条青云之路,坐视其满门被屠?”
姚韫知卒然被这句话刺痛,猛地推了任九思一把。
“任九思,你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姚韫知声调有些不稳,“你现在这般咄咄逼人地质问我为何不去救袭香,可你自己又在做什么?我与她不过萍水相逢,怎及你与那舞姬情深意重?连你都要袖手旁观,又凭什么要我以身犯险?”
一个个尖锐的问题砸向任九思。
他嘴角扯起一丝苦笑,“原来,夫人是这么想的。”
须臾,他神情恢复了适才的从容淡漠,手指重新落回到琴上。
弦鸣震得手炉腾起细雪似的灰,他像是泄愤一般,将原本悠扬的琴音变得嘶哑刺耳。
姚韫知心脏“扑通”跳得厉害。
她不愿再此处久留,掉头回了临风馆。
回到屋内,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径直走到墙边,取下了那一张许久没有碰过的焦尾琴。
这张琴,她保养得很好。虽许久未碰,却还是一尘不染。琴面上有几道细微的裂痕,经过细致修复,还是留下浅浅的痕迹,像是没有办法愈合的伤疤。
指尖轻轻一拨,弦却骤然“啪”地一声断裂,划破了手指。
鲜血将琴弦染红,她却浑然不觉得疼,只慌忙用手帕擦拭去飞溅在琴上的血滴。
他的遗物本就不多。
这是最珍贵的一件了。
无端的,她忽然想起了被父亲禁足的那段日子。
那时,她已四五日粒米未进,身子虚弱得只剩下一口悬着的气。她软绵绵地趴在窗边,指甲不时磕碰在窗框上,发出细碎的“咔咔”声。窗扇沉重而僵硬,每次推开不过寸许,便又渐渐合拢。
整个人淡得就像快被蒸化的青烟。
意识昏沉间,一道冷峻的声音传入耳中:“小姐还不肯进食吗?”
侍女答道:“奴劝过小姐许多次,可小姐说什么都不愿意吃。”
姚韫知的意识已然十分混沌,手中却还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姚钧走到她身侧,带起一阵微不可察的风。似乎是被这股气息惊动,姚韫知艰难睁开干涩的双眼,眼前的光影模糊不清。
她强撑着虚弱的身子,几乎是本能地直起身,声音嘶哑,“怀序,他……”
“言怀序没事,”姚钧淡淡道,“那位宜宁公主的本领当真不小,她以死相逼,还真就让言怀序多活了几日。”
姚韫知脑袋里嗡嗡作响,思绪并不清明。
听到这个消息,她也不知自己应该是悲是喜,咳嗽了两声,问道:“那宜宁公主还好吗?”
姚钧并没有心思回答姚韫知的问题,直接冲着她伸出手,道:“东西在哪?”
姚韫知本能地将手帕缩进衣袖里。
姚钧看见了,命令道:“拿出来。”
姚韫知用力攥紧衣袖,一动不动,仿佛没听见一般。
姚钧道:“宜宁公主说,言怀序曾交给她一封血书,只是此物托人保管,一时无法取来。那东西,她是给了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