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恨她是非不分,助纣为虐。
只是多年过去,他的心境随着阅历的增长变化了许多。
恨意翻滚至极致,终究又像潮水般缓慢退去,只剩下一片空洞和麻木。
沉默了须臾,任九思答道:“夫人多虑了,小人怎么会怨恨夫人?”
他不过是有些失望罢了。
当年之事,或许她确有不得已的苦衷。
但如今他们的立场不同,各为其主。
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和力气再去体谅一个不复同道的人了。
一只寒鸦扑棱棱掠过屋檐,将廊下吊着的灯笼撞得东摇西晃。他的声音在风中回荡,带着萧瑟的冷意。
“是么?”姚韫知喉咙有些发紧,她顿了顿,缓声道,“公子不愿说也无妨。”
她眉峰微挑,眼神格外凌厉,“迟早有一天,我会揭开你的假面具,好好看看这底下究竟藏着怎样的一张面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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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任九思遣人同张允承说了一声,便搬出暖阁,住回了照雪庐。
两人虽仍旧同处于一个屋檐下,但也真正做到了井水不犯河水,几日都碰不上一面。
但时间长了,姚韫知又变得不安起来。
先前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她生气归生气,可总还能想些法子约束他。现在倒是眼不见心不烦了,却不知他会背着自己惹出多大的祸事。
手里的绣绷子搁在膝上,针线却半天没动一下。
正好云初早晨往照雪庐送了几筐银炭,姚韫知叫住她,似不经意般问道:“你可知那位任公子近来都在忙些什么?”
云初摇了摇头道:“奴不知。”
姚韫知蹙起眉头,“你今日去给他送东西的时候,没看见他人吗?”
“奴去的时候,任公子就不在屋子里。奴放下东西便走了,也没有多问。”
姚韫知思索道:“那你替我去问问照雪庐的小厮任公子什么时候出的门,出门去做什么。”
不多时,云初折了回来,低头回道:“夫人,伺候任公子的小厮说他出门买琴去了。”
“买琴?”
不说还差点忘了。
宜宁公主最初将任九思塞进张府,借的就是指点她琴技,为皇后娘娘祝寿的由头。
只是众人对他住进张府的真正原因都心照不宣,也就没有深究琴的事情。
今日他这般煞有介事地去买琴,也不知是为了做戏做足全套,还是又在酝酿什么阴谋。
她得仔细留心留心。
“罢了,”姚韫知指节叩在手炉凸起的鹤喙上,鎏金鹤首被摩挲得发亮,“等一会儿任公子回来,你记得知会我一声。”
“奴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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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九思并不是去买琴,出了张府,便径直拐进了鸣玉坊附近的一家茶楼。
茶楼不大,门帘上绣着“一盏春”三字,檐角挂着一串褪了色的铜铃,风一吹便叮当作响。他掀帘而入,熟门熟路地上了二楼,挑了张临窗的桌子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