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漏又道:“公主原本是打算亲自将这封血书交给陛下,可她而今被禁足,陛下又不肯见奴。公主没有办法,这才让奴来找小姐。”
姚韫知垂下眼帘,似乎还在犹豫。
玉漏见姚韫知侧过头去不忍与她对视,又挪到她的膝前,矮下身子,仰头直视着她的眼睛道:“奴知道小姐的顾忌,奴此来也不是要逼迫小姐为了言家以身涉险。奴只是想提醒小姐,或许救人也是救己。”
姚韫知眼中倒映着的烛光轻轻摇曳了两下。
玉漏捕捉到她眼中闪过些许动容,又接着说道:“小姐可曾听说,前几日,张暨则弹劾了顾侍郎,说他是言大人的朋党?”
姚韫知瞪大眼道:“顾侍郎不过只是在言相从前在户部的时候与他共事过一段时日,二人并无什么私交。张暨则连他都不肯放过吗?”
“这朝野上下谁人看不出,张暨则就是在借着此事排除异己!”玉漏顿了顿,恻然道,“小姐,言姚两家是几十年的世交,小姐和怀序公子之间还有过婚约。小姐试想,若言家真的倒台了,魏王和张暨则他们难道不会趁机攀咬旁人,将他们眼中的言党一网打尽吗?”
姚韫知紧紧攥着衣角,指甲一点点嵌进了手心。
她自问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言家出事的这一个月以来,她也同样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每日失魂落魄,形容憔悴,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可事关姚府上下几十口人的身家性命,她又如何能沉溺于儿女情长中,置自己至亲之人的生死于不顾呢?
为了不让父亲为难和伤心,她从来没有在父亲面前提起过言家的事情,也从未请求过他营救自己的未婚夫。
但是今夜,玉漏这番话似乎给了她一个很好的借口,让她不必因为自己的“不孝”而充满负累。
她心中再一次起了波动。
若张暨则铁了心要排除异己,大肆株连言党,那她是不是应该说服父亲,为言家争得一线生机呢?
犹豫了良久,姚韫知还是去到了父亲办公的书房。
已是子时二刻,里面还有光从门缝里透出来,看样子父亲此时应当还没有歇下。
姚韫知深吸了一口气,敲了两下房门。
里头传来父亲姚钧警惕的声音,“是谁?”
姚韫知佯作云淡风轻,语气轻快道:“爹爹,是我。”
姚钧道:“进来吧。”
姚韫知进到屋内,开口就要同姚钧提起今夜玉漏所说之事,可目光却恰好不偏不倚落到压在镇纸下方的一本朱红色薄册子上,掌心无端生起了一阵冷意。
姚钧问:“你这么晚来见爹爹,有什么事吗?”
姚韫知敛住思绪,回答道:“方才宜宁公主……”
不想她才刚开口,便被姚钧沉着脸打断:“你去见宜宁公主了?”
姚韫知摇了摇头,声若蚊蚋,“没有。”
“没有就好,”姚钧道,“往后不要再和宜宁公主有什么来往了。”
姚韫知一愣,不知道父亲为何会是这样的反应。
她沉默了片刻,低声回:“女儿不明白。”
姚钧道:“这几日,宜宁公主又为言峻挺的事,顶撞了陛下。”
姚韫知立刻接口道:“可陛下并没有责罚公主。”
姚钧听出了姚韫知的话外之音,冷笑一声道:“那是因为宜宁是陛下的女儿,若换作旁人,早不知死上多少回了!”
姚韫知垂下眼睫,不置一词。
这句话,她的确没有办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