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她心中,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我愿意。”王漱捏紧了手帕,一字一顿说,“我要嫁给他,父亲,不管是贬是晋,是皇子还是庶人,女儿都要嫁。女儿相信他有人定胜天的一日,若是没有……”
王漱咬了咬下唇,违心道:“女儿也无怨无悔。”
高见珣怎么会输呢?
上一世,他在成婚之后扶摇直上,短短四年便让皇帝与诸王离心离德,朝中勋贵重臣也纷纷投诚依附,成为储君是众望所归的事。
有了底气,王漱在说出“无怨无悔”四个字时,有种掷地有声的铿锵与决然。
谢夫人被惊得几乎说不出话。
倒是王景年抚掌大悦:“好!这才是我的女儿!有眼界,有胆识!”
着人将王漱送回去,王景年屏退侍婢,关严门窗。
“既然漱儿一心要嫁,我有一事与夫人商议。”
他神色罕见地凝重,显然这个决定已在心中过了千百回,谢夫人心中一跳:“什么?”
“我们与七殿下曾有过婚约,哪怕未过明路,在圣上面前也是通了气的。你找皇后退了漱儿的婚事,毕竟没有声张。”王景年顿了顿,“如今漱儿嫁不成了,我要以濯儿替嫁。”
当啷一声,谢夫人手里的茶盏跌碎在地,她霍然站起来,裙摆溅了一片茶渍:“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为王濯议亲?”
谢槿越想越气,她已经忍了这么些年,可李氏永远是她抹不去的伤疤。
这个长女的存在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只是在李缨后面进门的女人,无论她得封诰命,主持中馈,无论她怎么扭曲那个女人的身份,她都不是王景年的原配。
她怎能允许那个女人的孩子比她的孩子嫁得好?
“我们的孩子前途未卜,而你、你为了一个十七年来素未谋面的孩子,为了那个女人……”
谢夫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
她怎么忘了,气急了,连高门贵女的身份都丢在一旁,像个市井泼妇一样指摘起她的丈夫,唾骂他的辜负与欺瞒。
王景年脸色沉郁,仿佛浓云里捏着一把将出的雨水,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
她讪讪道:“即便我点头,愿意替夫君去说,皇后姐姐也不会答应的。”
谢夫人眼尾又坠了一颗泫然欲下的泪。
好在王景年素来不与她置气。
即便两人闹得最僵那次,王景年也愿意歇在她房里,从没对她急过眼,骂过一词半句。
这次也一样。
“愍文太子薨后,陛下这几个皇子中,就只有四、七两位尚有夺位可能。”王景年亲手摘下帘钩,拉着谢夫人抵足坐到帐内,“七殿下性子孤高,行事狠绝,论起奖惩褒贬不近人情,漱儿强嫁过去,未必会幸福。至于四殿下,这次棋差一招,心思却最是缜密……”
“况且,他虽是个皇子,真论起来还是他高攀了王家,漱儿嫁进兰陵王府,只要安安稳稳做个好主母,诞育子嗣,张罗妻妾,别搞那些专宠、跋扈的事情,高见珣定然保她王妃的位置永不更改。”
风骤然紧了起来,卷进窗棂扑灭了烛火。
王景年声音更低了几分:“再则,即便有一日四殿下落败,有王家在,我们的女儿必然不会被诛之列,只消一纸和离书……漱儿还能再嫁。”
大梁民风开化,不讲三从之说,即便寡妇也能携子另嫁。
高祖那一朝,甚至有民间女子与丈夫和离,被皇帝选中做了宫妃,最后触及后位的。
思及此,谢夫人忽然福至心灵地眨了眨眼,王景年揽她入怀,海棠红的罗帏缦垂下来,将他的眼瞳也晕染的晦暗莫名。
他不能对夫人明说,要用王濯婚事拉拢一位皇子,只能许以她最在乎的东西。
谢夫人却靠在他胳膊上,忍了又忍,难掩欢喜,终于将想说不敢说的话悉数道出:“四殿下做不了皇帝,就只有七殿下了,有表兄妹青梅竹马的情分在,只要漱儿常常入宫探望,琮儿这孩子总会顾念他妹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