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敛起笑意,正色道:“那件事朕听说了,放心,父皇不会亏待了你,王景年也不敢将这样的女儿嫁过来。方才正在说,换了王家的小女儿嫁。”
他看到站在殿中的儿子低下了头。
高见珣知道这个时候不该问,有些话也不该说,可还是鬼使神差地说了出来:“之前不是说好……是长女嫁吗?”
皇帝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你不愿意?你看上他家大女儿了?”
高见珣沉默。
看上了……?好像不至于。
最初听说王景年要将一个养在外面的女儿嫁给自己,甚至这是不是他的女儿都不知道,很可能像和亲的公主一样,随便在族中找个远房女眷来搪塞自己——高见珣是很不喜欢的。
可当那个少女站在面前时,又仿佛成了可望不可及的明月光,成了难以握住的片雪。
见他不置可否,皇帝徐徐劝起来:“王景年这个小女儿不同,她母亲是越国公亲妹,与皇后一母同胞,如果让你七弟将她娶了过去……”
皇帝点到为止,话已经说得很明白。
个中道理高见珣不是不懂,可他还是轻轻反驳了一句:“父皇,儿臣只想做个富贵王爷,从无逐鹿天下之心。”
皇帝笑起来,眼里已经聚起霜寒:“朕用人唯贤从不看重出身,老四,不要说这些。”
高见珣浑身一震,从头到脚凉了个彻底。
*
封王与赐婚的旨意一并下达,很快在上林宫传开。
雪时急得如锅上蚂蚁,她家姑娘还在池塘边喂鱼,甚至有空取笑她:“又不是让你嫁,你倒是比置办纳采的礼部郎官还急。”
“我才不要嫁。”雪时小声嘀咕了一句,替她小姐不值,“本来这是姑娘的郎君,王妃也是姑娘的,偏偏被那个谢公子搞砸了!谁能想到,四殿下就这样封了王,这还是皇子中第一个封郡王的……四小姐可要风光了。”
一把饵丢进水里,各色锦鲤如泉眼趵突般涌上来,王濯凭栏而坐,用树枝轻轻拨动水纹:“你以为,若他不是郡王,父亲会将妹妹嫁过去吗?”
雪时仔细将这话想了想,豁然开朗:“是夫人算计姑娘的!夫人早就知道四殿下要封王了!”
她咬牙:“谢公子是她的亲侄儿,自然是听她的……”
“七殿下被幽,必然有人因此获益,父亲只是有通天的手眼,比旁人更早知道了是谁。”
雪时还想说什么,目光忽然落在王濯身后。
王漱换了一身茜色的华袿飞髾,自从王濯回来,为李氏守孝服丧,她便刻意穿得鲜亮明艳,雪时每每见了都要暗中翻两个白眼。
“还未恭喜四妹妹。”端着鱼食,王濯甚至没有起身,“妹妹筹办婚事正忙,我就不邀你到房中坐了。”
王漱将她这副样子看在心里,嫁给高见珣的心愿已成,对这个姐姐的怨恨倒是消弭大半。她想过来看看王濯,安慰她一番,却忽觉这一世,王濯待她也是疏远了许多。
“姐姐莫伤心,若是嫁回谢家……”她想说那个蠢材表弟要不了几年就会一命呜呼,突然觉得不妥,话到嘴边生生一改,“嫁回谢家,看在王家与母亲面上,舅舅与婶婶也会善待姐姐的。”
听了这话,王濯仍然气定神闲坐着。
王漱又觉得自己这副小人得势的姿态太小家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