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有多少筹谋,秘而不宣,伺机而动?
他的羽翼究竟有多广,能藏住他的野心,替她遮挡风雨?
她愈发相信,高见珣会是毫无疑问的最终赢家,表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等诸皇子为储位争得头破血流,玉石俱焚,就是高见珣龙腾九天之时。
——上一世不正是如此吗?
王漱的心因此又砰砰跳起来,晚宴上贪杯多饮了些,睡下没多久,便入了梦。
雨声敲重楼。
法门寺的诵经声里,泉咽危石,月冷青松。
雨过河源,高见珣将冕服铺在僧床上,不让粗麻划伤她娇嫩的皮肤。
他说:“当年,若非王丞相不愿以嫡女相许,恐怕你我早就结发,做一对缱绻帝后,也不必用这凤纸写相思。”
她倚在高见珣怀中,怨恨父亲押错宝,将皇后之位拱手送给了姐姐。
幸好,幸好。
幸好他仍然是喜欢她的。
泪水沾湿了龙袍,又被细心吻去。
帘箔低垂,灯花噼啪爆裂,转眼间她又回到了建章宫。
高见珣捧着她的脸,翻云覆雨只安社稷的手为她拭去眼泪:“那些老顽固以死相谏,声称若朕执意立检儿为太子,必得效法武帝,杀母留子。贵妃,朕不愿你瘗玉埋香。”
“做天子有何意趣?万人之上亦是永世孤寂,你不知道,坐在这把龙椅上有太多的不得已,连心爱的女人都不能毫无顾忌立为皇后。倒不如做个富贵王爷,安闲自在,一生荣华。”
他亲吻王漱的唇角,缠绵悱恻:“我已封检儿为胶东王,即日前往封地。”
王漱从梦中惊醒,窗外雨声骤急,锣鼓一般打在芭蕉叶上。
“怎么了?”春雨寒凉,谢夫人给女儿添被子的空当,隔着里衣摸到她一脊背汗,“又梦魇了吗?娘吩咐人煮了姜枣茶,喝一碗再睡。”
谢夫人从芸萱手里端过汤盅,王漱偏头避了,盯着被褥上的鸾绣,声音低低的:“父亲预备何时请陛下赐婚?”
谢夫人哑口无言。
女儿就……这么迫切要嫁给四皇子吗?
可目下四皇子庸庸碌碌,难得猎了一只野兔,进献给皇帝还被转赠了旁人,天子属意谁做太子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怎么看,都不像能坐龙椅的样子。
她的漱儿怎么能嫁凡夫俗子?
若非年纪不合适,早就送入宫中,以王谢两家的背景,即便皇后也是做得的。
无法给出答案,谢夫人只好将目光移开,看夜雨敲打窗棂。
屋外,中书令冒雨走进西厢,绛衣被雨洇湿大片,像一只张牙舞爪的龙吞噬夜色。
他一脸凝重地推开门,来不及行礼,接下来的话如一瓢冷水浇在王景年头上。
“七殿下触怒圣上,被禁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