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见琮隔着一缕暗香凝视王濯。
“这话何意?”
“殿下既有此问,自然已解其中意。”雪时被屏退楼外,王濯握着书卷,颇为懒怠地倚在窗上。
——她今晨起得太早,又吃得饱,实是有些困倦。
可是高见琮往那里一站,屋内霎时冷了三分,又生生将她的精神头提起来:“殿下到此,是为陛下绘制一张西域三十六国舆图,请虞候指点其中疏漏加以修缮,至于四殿下……”
这桩旧事还是在后来,她嫁给高见珣第六年才知道。
七皇子府上死了个马倌的媳妇,是高见琮发现她为外面传递消息,亲手提到府门前去杀的。
彼时高见琮已开府成婚,获封武威郡王,手下十万安西府兵,却作出这等暴戾狠绝、狂悖至极的事,一时朝野纷纭,面刺者众。
高见珣听后,倒是默默了良久。
原来那马倌媳妇就是从府里出去的,是他埋在七弟身边一枚棋。当年,皇帝欲对匈奴用兵,让这位曾在河西游学的七殿下绘一张舆图,为大军行进提供索引,是高见珣让人换掉高见琮作好的图,在关隘要塞处动了手脚,让朝廷数万大军覆没在雁门关外。
自此大梁一蹶不振,再无力撼动北方诸胡族,只能延续前朝和亲政策稳定边陲。
那是王濯第一次觉得心凉。
可高见珣是她的丈夫,夫为妻纲,她不能违背。
只是后来每每午夜梦回,想起她被嫁到匈奴的女儿,想起她殚精竭虑扶上皇位又背弃她的丈夫,何尝不是作茧自缚?
边关将士的冤魂,如同擂鼓叩在胸腔,让她夜夜不能安枕。
女儿远嫁时哀婉的垂泣声声控诉她的冷漠。
她安能坐视?
王濯咬紧牙关,一字一句说:“四殿下到此,醉翁之意不在酒。”
话音方落,剑光已无声无息而至,滑入她细长的颈间。
而王濯立于原地分毫不避。
“你如何得知?”静默良久,高见琮才缓缓张口。
“殿下如若不信,可以遍查身边随侍宫婢,也可将我带到御前,以细作论处。”
那样气定神闲的姿态,让高见琮手中剑又重了三分,几乎擦破她颈侧淡青色的血管。
他觉得懊恼。
这个时候,他应该回护四哥,或是一剑杀了此人。
兄弟阋墙的事自古有之,但大多祸起人言,纵有龃龉,也不该任由旁人乘间投隙。
可屋内实在过于旖旎,高见珣带来那股酒气久久不去,不知是哪里寻来的,被桃花浸过的酒香透出一种让人眼饧骨软的甜腻,让他这一剑刺不下去。
四哥真不是个东西。
“四哥素来只在女色上用功,你离他远些。”高见琮归剑入鞘,脚步匆匆,不再多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