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濯与高见珣的婚事早就定下,为此才将人接回来,圣上亲自问过此事,怎么如今又不提了?
庾夫人也是怔了怔,试图从老夫人面上找出什么端倪。
太夫人不知这谢夫人打得什么主意,不管什么主意,她现在是没主意了。
想要训诫小辈,反而连吃两个闷亏,她如今是一口饭都吃不下,喝了一碗莼菜羹就离席而去。
走时倒没忘了拿走那枝琼花。
这是个奇巧玩意儿,簪在发上最相宜。
太夫人一走,大房两个儿郎便要去太学,庾夫人嘱咐他们带着王滨兄弟一同去,顺势撂下筷子,不欲再进食,婢女识趣地上前奉茶。
王漱其实没太吃饱,气是生了一肚子,吃什么都觉得食不知味。
她素日不重口腹之欲,只是气过了就觉得腹中空空,提箸准备再用些煨芋子,抬眼一扫却瞧见王濯已同云湄一起品上了茶。
她在心中琢磨着,王濯似乎只进了一块糟鹅,面前一桌子珍馐美馔碰都没碰,再打量她身量纤纤,一袭缟素,不动粗时大有几分弱柳扶风之态。
王漱咬咬牙将芋子丢回了碗里。
她不能比大姐姐吃得还多。
出得花厅,王濯搭着雪时的手,吩咐备马去太学走一走。
太学设了林下学宫,是世家小姐们也能进学的地方,王漱在后面听见了,有心跟过去,在夫子面前压她一头。才走到二道门,就觉得饥肠辘辘,连上马车也乏力。
青萝慌慌张张地将王漱扶着:“姑娘大病初愈,还是回房歇着吧。”
王漱看见王濯出了门,迈过门槛的步伐轻盈矫健,恨恨道:“罢了,我们回去。”
踌躇片刻,终是没忍住:“叫小厨房做一碟酥黄独。”
*
未央宫。
绿釉三足炉中逸出一线杜衡香,被镂空的云纹顶盖拨乱,随着微风缭绕而上。
翠罗桃色的烟纱帐也在风中荡起来,拂过遍涂椒泥的门墙,卷上紫檀榻上的牙板浮雕,谢枚一手执白,皓腕压着纱帷落下一子,仿佛羊乳淌进桃花溪,肌肤的色泽与棋子几乎融为一体。
“到你了,”她屈指轻叩棋枰,眉眼弯弯,“妹妹。”
谢夫人如梦方醒,从竹篓里摸出一枚黑棋,信手找了个空缺填进去。
宣室殿中空寂若谷,她急于求得一个肯定的答案,正欲开口问询,谢枚却看着棋局摇摇头,将手中剩下的白子倒回棋篓:“你心有旁骛。”
胜负已定,谢夫人索性推了棋盘,直接道:“长姐,我同你说的事……”
谢枚起身朝窗边走去:“这桩婚事,是你主动同我提的。你在我这儿与太后处奔走,王丞相在前朝发力,即便我心中不愿你也一意孤行。”
“是,可那……”谢夫人面露难堪。
“漱儿与琮儿结亲,其弊大于利,世家与皇子太早形成一党,容易树大招风,这些我也都同你讲过。”谢枚捧起窗前一枝绿梅修剪,“可你还是逼着我认了。”
錾金剪刀擦过梅枝平滑的切面,刀声冰冷短促,谢夫人羞愧地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