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署缺不缺钱我不知道,但是近几年洋人那边尽管搜刮了不少东西,但军用方面还是缺钱。”
颜渚微微踩了一脚刹车拐了个弯后,冷静地继续说道:“他们之所以还没杀贺先生,很大概率是图他的钱、图东吾的往来经济名册。”
夜晚的东吾路上没什么人,从占区回到城西的颜府虽然路途不算近,但车速很快,不一会儿就行驶到了颜府的后院门口。
颜渚按了两下喇叭,不一会儿就有人提着灯前来开门。那人看到是自家少爷的车,立马说道:“少爷回来了?先生夫人知道你去了占区,到现在还没睡呢,去报个平安吧。”
“一会儿再报,先去准备伤药和破伤风的针剂。”颜渚扔下这句话后,一脚油门开车带着阿芎进了颜府。
他们两个刚前后脚进屋,就看到圆桌旁坐着两个人,颜父和颜母。
颜父绷着脸刚要骂人,颜母伸手拦了一下,站起身走到了两人的面前,先是拍了拍颜渚说道:“去吧。”
随后她又拉起阿芎的手往里走,一起坐到了铺着软垫的圆凳上。颜母打开桌子上的医药箱,拿出一系列的伤药,熟练地给她清洗伤口、上药。
颜母又从一个盒子里单独取出了一个小的透明玻璃瓶,将新的针管拆封后,刺入了玻璃瓶中抽取液体,快速地将她的胳膊捆起来然后输入破伤风的针剂。
颜渚站着看她上完药后,一言不发地转身跟着颜父一起出去了。
颜母扫了父子俩一眼,用干净的棉签压住针头的旁边,将它抽了出来。她一手按着棉签,顺便视线在阿芎的身上巡视。
不一会儿,在她小臂处发现衣服上有一处破洞,衣料杂料像是被钝器刺破,但是口子又很小。颜母顺手将那处已经结疤的小口子也帮着清理了一下。
因为语言不通,颜母就算想从阿芎口中套出来一点话都很难。两人之间的氛围极其微妙,安静地能听到针落下的声音。
不一会儿,一个小东西从窗户外缓缓地飞了进来,落在了阿芎放在桌子上的手指上,忽闪了两下翅膀。
阿芎将它举起来送到颜母的面前,开口说道:“云引蝶叶,之前只能用来找尸体。”
“我在它身上下了个印,你有任何需要可以通过它来找我。送给你,算是报答你为贺先生与王偶成周旋的情分。”
肩头的江海将她的话一字一句地翻译后,颜母先是一怔,随后淡淡地笑了起来,没有虚假的推辞,从她的手中接过蝶叶后,不客气地说道:“多谢馈赠。”
“嗯。”阿芎点了点头后起身说道:“那我先走了。”
还在帮她用棉签按住伤口出血的颜母也不得不跟着站了起来,急忙说道:“别动别动,不然血不止。”
听了江海的转述,阿芎将小纸人抓起来,扔到了伤口旁边,随后用手推开了颜母的棉签。
颜母半信半疑地撤了手,就见那张小纸人抱着阿芎出血的地方啃食,不一会儿便止住了血。
看到它心满意足地爬回了肩头,颜母的表情变了几变,强扯出一抹笑意说道:“慢走。”
阿芎走出门准备下楼梯时,另一个房间传出来剧烈的争吵声音。她顿了一下脚步,想了想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颜府和贺府离得很近,但颜母还是找了佣人提灯为阿芎带路。幽幽的火光摇曳着,噼里啪啦的灯芯燃烧声音从灯里面传来。
若不是周围的建筑变了模样,这样的夜色、这样的声音,真的很像是在云中,连远处飘渺的白烟都跟当年差不离。
等等……白烟?
因为颜府的人提前通知了贺府的管家,如今走到两府交界处,管家提着灯迎了上来,上下打量了阿芎几眼,笑着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和颜府那个为阿芎带路的佣人招呼了几声,便让他回去了。管家看到阿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双眼盯着远处的白烟发呆,解释道:“今日中元,府中不少人在烧纸。虽然路祭升起的白烟会呛到人,但是贺先生还是准许了。”
“那边烧纸的是董习,也就是今日随我们一道去李老家吊唁的,坐在车的副驾驶,总转着他手里的那颗珠子。董习是近一年招进来的,还有些身手功夫,所以随车一同去了城东。”
肩头的江海马不停蹄地将话翻译给阿芎,一旁的管家虽然才跟自家小姐相处不过几日,但已经适应了她的翻译机制,就提着灯立在原地慢慢地等。
阿芎闻言缓缓地点了几下头表示自己认识那位董习。
说来也巧,她之前不算是一个恋乡之人,每次出云中去往其他地方都比一直待在云中的心情要稍微好一点,尽管云中之外再无安宁之乡。
这番来到千年后,云中甚至已经成为古书上的潦草一笔,连一个记得它的人都没有,阿芎才真的察觉到了自己浓浓的思乡。
尤其是,云中也常常燃白烟祭奠先人。这个常常要比几乎所有地区的常常更频繁。
毕竟云中就是一座大型的墓葬,地下满是人、地上也是人,走两步就跟串了亲戚一般。
阿芎望着他从手边的竹筐里拿出一叠纸扔进了火里,问管家道:“他在祭谁?”
管家唉声叹气地说道:“他在祭一个朋友,去年春天死于冤灵之手,死状惊恐、肌肉抽搐,像是生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模样与之前死于冤灵之手的大差不差,所以董习对于长乐公主冤灵一直很反感。”
“他朋友开了一家石料厂,出事前后亏损厉害,他朋友死后一直是董习用自己的钱贴补石料厂。”
“只是同行中有一家在上头有人,最终董习还是撑不住石料厂天大的窟窿,欠了一屁股债。贺先生见他悲怜,便招进了府中。虽是佣人之名,却时常跟着贺先生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