沄水……到底是谁?
阿芎伸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撑着硬床板坐了起来。手边那沓青白色的纸已经在无意识下被抓的皱巴巴得,她看着迷穀纸陷入了思绪。
刚来到这里就得知迷穀枝被纸人占着生灵的噩耗,不过巧的是——这里是东吾,而陆钩的空墓正好在东吾。
阿芎当年受到邀请四处替人修墓时,遇到很敬佩的人会撇下迷穀枝的侧枝,下印使之变成青白色的迷穀纸,用云中的墨随意写上几笔后放入墓中,可防墓主身躯被幽象侵扰。
不过她在修陆钩空墓时,还未来得及蘸墨提笔写字,青白色的迷穀纸就被极兽一口吞了。
彼时极兽抬着脑袋对她嗤了几口气,傲然地说道:“吾在,无人敢扰征北将军!”
她本来就要先来一趟陆钩墓取迷穀纸防身,没想到蝶叶探到颜渚也在旁边,那正巧顺路。好在迷穀纸在极兽的肚子里经千年未腐,依旧与自己有感应。
只是当年下的印时间过久,解不了了,纸只能是纸,恢复不了迷穀侧枝的模样了。
视线从迷穀纸上移开,转向墙边的书桌。一角的灯盏被点燃了,照映着桌前坐着的人。他的头发不算长,柔软地贴在耳后,手里捏着一张写满字的纸,入神地瞧着。
其实阿芎刚来的时候对于短发还不怎么适应,不过确实看着利落很多,尤其对于她这种奔波的人,很少会顾及长发。如今只及肩的头发不仅轻巧且容易盘起来。
这处单间房子是颜渚在城东外的资产,之前从未住过人,只请过人定时清扫,还不算乱到不能住人。
屋内的陈设不及城中的房子繁多,连灯盏都是十几年前的老物,需要将灯油倒入台中放进信捻子点燃。
床也只有一张窄窄的单人硬木板床,好在颜渚心事重重,少了推脱的环节。
颜渚刚刚听到了阿芎做噩梦的声音,只是两人实在算不上相熟便也无处关心。余光里瞧到她看了过来,颜渚将那张凭证放到桌子上,偏过头来开口问道:“我妈许了你什么?”
“钱还是东西?”
阿芎听出来他说的是自己与颜母的交易,她没有好奇颜渚是怎么猜出来交易人的,而是很平静地将交易内容如实相告。
她摇了一下头,说道:“助你了结后,需借你用几日。”
颜渚听闻后怔了一下,后知后觉地问道:“借我?”
“嗯。”阿芎伸手用细针挑了一下灯芯使之更明亮一些,继而说道:“我需要知道纸人的来历,劳你几日。”
“纸人……”颜渚低头喃喃了一句,思索了一下点头答应,回道:“后日。”
“多谢。”
阿芎道完谢后便继续拿着那沓青白色的迷穀纸开始研究,她在想如何将几张完整的纸裁剪成适合自己的工具。
不算大的房间里又陷入了沉寂的状态,只时不时灯油烧着捻子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颜渚抬头望向窗外,弦月本就不亮还被乌云遮了大半,瞧这夜晚的天气,只怕东吾的雨季就在明后两日了。
“小娃娃?”
颜渚的脑海中猛地出现一道声音,他怔了一下在心中暗道:“您是……极兽?”
“我怎么会听到您的话?”
“小阿芎教的东西吾果然没忘……”极兽嘟囔了一句,听到颜渚的声音后高兴地回道:“因吾刚与纸人贯意,就是小阿芎那套——在脑门敲一下,然后额与额相贴。”
“一般来说都是双向的,尤其像汝与纸人同魂,除了不处于同一地方,剩下都可相通。若是两方都不知或是两方都不愿便说不上话。不过只能通过与迷穀同根之人开启,也就是小阿芎,好在它可以变成一群人的贯意,热闹极了。”
颜渚闻言,尝试闭着眼去感受纸人的视角。下一秒,他隐约看见墓室顶部距离自己忽上忽下,身体也有一些失重感,好似在空中漂浮。
随后他听到了纸人的挣扎呼喊:“放我下来!不要吹了!你不睡觉的吗?!”
它的身子摇摇晃晃下落,被极兽的鹿角接住,冷意瞬间窜至肺腑。颜渚受不了这份冷,猛地睁开眼,单方面断开了与纸人的五感相通。
他又捏起了桌子上的凭证,默默地扫过一遍又一遍。
极兽沉寂了千年,一时醒来却无人陪伴无趣至极。尤其是头顶的纸人憋住气不想与自己再交流一句,它转了转眼珠子,对颜渚说道:“小娃娃,汝把小阿芎也叫来贯意中,大家一起玩啊!”
“汝若是哄得她来,明日那人的死法由汝定。”
这个条件诱惑力极大,几乎没犹豫的空间,颜渚便应了下来。
他悄悄地转过头去看向床边坐着的阿芎,她正拿着一把精巧的铰刀对着青白色的纸来回比划。
“极兽它……找你有事。”
阿芎闻言顿了一下,将铰刀放到一旁看向颜渚说道:“它用贯意联系你了?难得没有忘掉我当年教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