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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1 / 1)

第33章第二十四章

况方三步并作两步,从楼梯跨步而上,“将军不可冲动!"说着递了个眼风给石隽,握住季息执鞭的手,塞了信进去,顺了口气道,“将军先看看这个。”宋照明也绕过石隽,走至季息身前,轻飘飘瞟了郑禹衡一眼,执礼道,“季将军千万莫为某伤了和气,再者",她顺手拿过季息的鞭子,摩挲着其上的花纹“这么好的鞭子,随便打了什么不是可惜。”“说甚呢你?"郑禹衡也卸了紧张,又张牙舞爪起来,石隽横出一臂,将他拦腰扯开,低声劝道,“郑司马,差不多就得了。”“你!"郑禹衡触到季息的面色,还是噤了声。况方一面将信展开,一面同季息贴耳,“出征在即,娘子和郑司马还要同守太原,今日逞一时意气容易,来日我们远在千里之外,将军也要为娘子日后想想。季息见宋照峒将鞭子收起来,示意她挂回自己腰间,宋照明拿鞭把戳了戳他,嗔怪一笑,季息只好自己接过。

信只有寥寥几行,是武宣让走时留下的,他称城内传言多半来源于自己,一日醉酒没防备,连带着抖落出来,致歉后又跟着几句,说要辞官回乡,季息还未看完,就将信塞回况方手里,“况公公信吗?他现在人在何处?”“信不信的也无人求证,老奴出门前就派人去武府尹家看过,已是人去楼空。“况方转手将信塞回袖笼,揽了季息就要下楼。季息却定在原地不动,他上上下下仔细瞧过宋照明,确认她身上无损,面色也如常,同宋照明点点头,又拍上郑禹衡的肩膀,“郑司马,好自为之,你已在我这儿赊了一顿鞭,开春战事一了,咱们再好好清这笔账。”说罢,季息没待郑禹衡再反应,就同况方离了市集。季息走出去许久,郑禹衡方回过味,恨恨道,“打完仗,谁还记得你是谁?不过是一个五品的将军,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宋照峒也懒得理他,礼也未行,就拉着风雾二人并万冬青,往别处去。经了这一遭,几人都没了闲买的心情,匆匆看过几间铺子,就各自散了,临走时,万冬青仍不忘调侃了几句宋照明,被她打着哈哈遮掩过去。此后再有约着上街的日子,季息总派石隽跟着去,搞得几个女娘好大不自在。“小石头,你这几日陪她们去时,也顺带去集上的人牙子处瞧瞧”,夜间季息仍在书房理着公务,武宣让还未寻到,府内的文书一时全落在他和袁鸣宇头上,石隽侍立在旁,闻言看向季息,却见他头也不抬,“你每日这么跟着,终究也不算个事,宋娘子在这里日久,还是得给她找几个能防身的丫鬟才好。”“人牙子处哪有现成习武的丫鬟?”

“没说要找现成的,你先寻两个壮实的丫头练着,待功夫到家了再放到她身边”,季息将手头的公文摞在一旁,“正好你师父也在,帮着训训。”石隽不语,手上的墨越磨越重,墨汁险些溅出去。“怎么?这么大气性?"季息停了动作,看向他。“没有将军您这么使唤人的”,石隽也歇了,闷闷道,“奴就罢了,师父现在年岁高了,一天到晚还忙不够,再让他去教小丫头片子?再说了,年轻时师父也不是随便教旁人的,这么些年拢共也就奴一个徒弟。”季息撑在案上笑出来,“我当你是别哪门子气呢",他把墨条塞回石隽手中,“我也没说要给你师父安排徒弟啊,我是说,你去做她们师父,你师父不过空了去掌个眼罢了,小心眼。”

“奴是气这个吗?"石隽手上又磨起来,没好气道,“奴是气将军您……算了,不说了。”

“你真是,就当我好说话是罢”,季息新拿了一本,“以这本为限啊,我写完你还不说,我就当你欣然同意了。”

“奴也没说不同意”,石隽怨念道,“奴是急将军!将军都为宋娘子做到这份上了,为何还不能告诉宋娘子实情,两个人僵在这处,进也不得,退也不得,每天巴巴地寻了东西送过去,现下又寻上人,这样对宋娘子又有什么用,娘子还在气您什么都不说呢,将军不会看不出来罢?”“我对她好不是为了有用",季息握着笔,手却迟迟落不下去,他沉了声音,腰塌在椅中,“小石头,你说明儿知道了我就是赵承玦,她会开心吗?“为何不会?他乡遇故知,宋娘子定然欢喜。”季息摇摇头,苦涩道,“她若知道了,就意味着她要再一次,踏入京城的浑水中,重新回到那个伤心地,她真的会欢喜吗?”“问都不问怎么知道呢?“石隽气结,“将军不是这样畏畏缩缩的人啊。”季息押了下眉毛,复又坐起,专心于案上,不再提此事。没过几日便是小年,在京城是送灶神的日子,河东风俗却有些不同,百姓除了送灶神,还集众人之力,塑了姜维桢的像,同在这天祭祀。“这是姜相?"宋照明一时失语,眼前的神像至多不过二十五岁,剑眉星目,丰神俊朗,与她记忆中的外祖,寻不到一丝相似之处。绾风低着头,轻轻点了点宋照明的腰间,“娘子,不能直视神像的。”四周除了石隽,无人知晓宋照明的身世,她也装作普通河东百姓,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俯下身去时,还听见旁边的妇人念念叨叨,求姜相保来年的好收成。

出了庙里,宋照明也轻快不少,向绾风问道,“我虽知姜相在河东民心深厚,可他如何就与灶神扯上了关系?”

绾风被灶糖黏着张不开嘴,石隽接道,“姜相在河东做节度使时,不也每年要向圣上禀报一年的情形嘛,这不与灶神回天庭报告一样,是以他去了,大家也只当他仍旧照拂着河东,只不过是向天帝上报。”“石校尉说得不错”,宋照明回头,只见郑禹衡亦带了几人从庙里出来,方才那声赞就是来自他。

石隽闻声忙挡在宋照明身前,“郑司马何故来此?”“不必如此罢”,郑禹衡举起手上的香火袋,“某已经领了教训,今日不过就是来祭拜一下姜相,不巧撞上了,至于这样吗?”“那谁知道,郑司马向来随心所欲,奴也只是尽本分罢了”,石隽硬梆梆道。“某实是崇敬姜相得很,是以才到这拥挤之地来”,郑禹衡向宋照明行了一礼,“不是有意要打扰娘子的,再说,上次某也并夫…”“郑司马”,宋照明出言打断,不耐烦他再扯闲篇,她实在奇怪得很,皱眉问道,“郑司马年岁尚小,又未与姜相同朝为官,怎会如此推崇姜相?”“先汾阳郡公出将入相,是多少士人毕生所愿,某心仰慕之也不稀奇罢”,郑禹衡又背过手去,自得道,“只是这偏远之地,连塑像也塑得不像,姜相哪里是这副模样!”

郑禹衡并未收声,周遭已有几人露出不忿之色,向他看去,宋照明见状,趁乱欲走,“我还当是有经世济国之愿呢,原是羡慕人官做得大",她冷笑一声,挤出人群。

愈接近年节,宋照明亦愈低沉,装点布置也提不起精气神,她总是想起原先在京城的时候,腊月里就忙着和阿娘打理府中、准备年饭,进了正月更热闹,从宫中拜见了贵人回来,姜言淳和宋祎就带着他们两家人赶庙会,她总是喊着姜怀音,欢欣雀跃地走在前面,阿娘喊都喊不住,姜怀慈最无趣,只爱猜人家的灯谜,把整扇灯墙猜光了还不罢休,东家哭丧着脸跑出来,求着舅父把他带走。宋祎手巧善木雕,每逢年节便雕了当年的生肖,给三个孩子一人一个作礼物,赵承玦初次见了也羡慕得很,宋照明看出他失落,便让了自己的给他,后来他们常在一处顽,每年过年,便也有赵承玦的一个。除夕当日,太原府内散了席,几人又在季息处凑了一桌,宋照明也不曾避席,与他们同坐一处。

“将军!"余态已有些醉了,说着话就要倒在曲岩心身上,大着舌头道,“年后就要出击了,我……未将提一杯,祝咱们旗开得胜!”袁鸣宇暗道不好,恐这几人醉了什么都说,忙唤各家的小厮,带几人回去歇息。

“歙末将不走,末将还没敬将军呢!"余态撞了撞曲岩心,“老曲,你也说句话呀,走一个!”

“末将送余将军回去罢,看他这东倒西歪的样,寻常人怕是扶不住”,曲岩心揽着余态的肩膀起身,向众人道别,季息思及此前分兵的安排,急急出声拦住“你们先别……季息四处看了看,抢过石隽手中的酒壶,给众人的杯中各倒了不少,余态的格外多,满得溢出数滴,季息举起酒杯高声道,“我们兄弟最后喝一个!”

曲岩心有些为难,手抖洒了些,倒也倾杯而尽。“好……好!“余态重重一掌扇在曲岩心背上,“磨蹭什么!看兄弟我多豪气!"说着仰头一口饮尽,紧接着便没了声响。“余态!余态!"曲岩心拍了拍他的脸,余态只回了些酒醉的鼾声。“你们快回罢”,季息松了口气,命石隽与曲岩心同送余态回府,袁鸣宇也以不胜酒力告了辞,几人相携出了府。

人皆散了,席间只剩宋照明同季息,刻漏一声声接近新年,街上也响起爆竹声。

季息本是不上脸的人,兴许是方才灌得猛了,两颊彤云漂浮,眼中也水光迷离,他手撑着椅子扶手,一寸寸凑近宋照峒,直到宋照明脸上的绒毛在夜色中都清晰可见。

远处传来雏凤清啼,紧接着"砰"地一声,夜空中似有一朵昙花在刹那间盛放,又倏忽凋零,也如天女舞动裙摆,眨眼间,星辉坠落。季息支不住,倒在宋照峒肩上,滚烫呼吸蹭在她的脖颈,他摇摇晃晃地举起一只手,含着笑意道,“送你一个礼物,别人都没有的。”“嗯?“宋照峒还没听清,季息紧握成拳的手就突然一松,从宋照明眼前,落下一块剔透玉雕。

“这是何物?”

“娘子看不出来吗?”

宋照明将这玉雕翻来覆去,瞧了半响,心下纳罕,“我应该能看出来吗?”“这是龙啊,我雕得有这么差吗",季息把头抵在宋照明脖子上,声音变得黏黏糊糊,“今年是龙年,这是新春贺礼!我要祝你,新春喜乐!”宋照明语滞,她借着烟火的亮光仔细瞅了许久,勉强从这块长条形的物什上寻到了头和四只爪子,“四爪龙,你是想害死我呀。”“谁要害你!"季息叫了一声后,就再没了声息,似是睡熟了,宋照明掂了掂季息的头,见唤不醒他,便也只能认命半拥着,独自一人赏烟花。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盛大的堙灭声中,宋照明仍能听见身旁人均匀的呼吸,“说好了要陪我看烟花的”,她拨弄着季息的眼睫毛,无声笑道,“有时候真的会恍惚,我们好像,认识了很多年。”转天就是正月初一,照例各家要相互拜会,将军府内也包了不少红封,散给在各处做事的仆妇侍从,早晨的热闹一过,几人便又齐来季息处,说是趁年节聚聚,可战事迫急,无非是换了地方聊公事。宋照明昨夜歇得晚,她病愈后本就精神不佳,被炮竹声折腾得一夜未得好眠,晨起后也身子虚浮,到正厅时众人已俱在。“娘子昨夜睡得可好?"自宋照明入内后,季息的目光就黏在她身上,见她行走间步伐不稳,关切问道。

宋照明一抬头,就碰上季息同样布满血丝的双眼,他眼下青黑,两颊也有些颓色,“尚可",怕季息追问,又补道,“不妨事的。”季息还欲再问昨夜之事,又碍于厅内人多,况方也已上前向宋照明行礼,只得收住,几人先后道了过年好,以年礼相互拜了,才坐下议事。原是昨日午后,探查武宣让的兵卒就来回报,称其已回了上党,见有人追踪也并未刻意躲藏,还邀了领队的进去叙话,说自己离开前,已向朝廷写信辞官,只求季息等人莫把他酒后泄密的事上报,让他在家乡谋个安稳晚年便好。“武府尹莫非真是年龄大了,这般不抗事”,石隽将线报折起,不满道,“这次出征,我们尽在军中,得将他找回来才好,不然就只有郑禹衡和宋娘子一起守城了。”

“在将军面前,我也要说你两句,现下规矩越发忘了,就算在人后,郑司马的大名是你叫的吗?"没待他人议论,况方先斥了石隽。“军中随便些也无妨”,袁鸣宇拦了一拦,续道,“现今的情况,不知武府尹这酒后真言是有意还是无心,这事无凭无据的,也难以泄露军机论处,逼得太紧,又恐打草惊蛇。”

“武宣让正是拿准了我们这一点”,季息叹道。“老滑头”,袁鸣宇未想共事多年,终还是被他摆了一道,“若如石校尉所说,把他叫回来,谁又敢倚重他,这个关口,只能派人先看着他罢。”“武宣让的事不急,就算放开腿让他跑,也只跑到了上党,等战事过了再清算也不迟”,季息犹犹豫豫瞅了宋照明一眼,探求地看向况方,“我只忧心守城一事,不然况公公这次亦留下,我实在不放心郑禹衡。”季息话音未落,袁鸣宇即反对,“现下好不容易,才分批给众将传达清楚,余态以为先头出发的部队是同去朔州的先锋,而先行的曲岩心等人,则以为是按当日厅内所议,他们开春前由唐林出击雁门,其余人留守太原,将军这一护腾,怕众将察觉,惹人怀疑。”

宋照明见状忙向季息道,“季将军不必操心守城,各位将军只管放心去,某虽为女子,亦能守好一城!”

“我信你”,季息开口愈加艰难,他皱眉道,“我只是不信郑禹衡。”宋照明怔了一瞬,亦明他所想,不由从后颈处泛起微热。正是一年到头最冷时分,席间众人却不约而同地,觉着今日炭火烧得过旺了。

踌躇片刻,季息从书案后走出,“武宣让的走瞒不住,明着与众将说了,再命况公公留下主持大局,也说得过去,郑禹衡虽长于书理,却从未治过一城,危急之时恐其有不智之举”,他的目光在房内几人身上兜了一圈,又落在宋照明处,“再则,若宋娘子与郑禹衡意见不合,碍于身份,也不便明着调动城内人马,还是有况公公在旁帮衬更为稳妥。”

话里话外无一不暗示着,此番安排,谁为主,谁是副,几人听了皆不好置喙,况方遂起身领命。

太原城内,百姓仍欢欣鼓舞地贺着新年,将军府中,却似有一道看不见的弦,将所有人并物紧紧拉扯,既要找出己方队伍破绽,又要一击必胜,年节这厂日,各领命令的众将皆不得安寝。

大年初三,河水还未化冻,去往雁门关的曲岩心和石隽便领军先行出发,他们需先在唐林驻扎数日,安顿大军所需的粮草,设置防御工事,并辖制水源,待五九时节,即挥师北上,直捣雁门。

不过两三日,季息也要整军出征,此行横穿河东道西部数条山脉,黄土高原之上沟壑纵横,崎岖难行,及至朔州更是群狼环伺,刀山剑林,向北一路疾行,直插云中突厥腹地,只有势如烈火,疾如雷电,才可于千军万马中搏此一胜宋照明恐伤了士气,不愿与季息明说,可心中怎不知此行九死一生,没待季息启程,她已忧心如炬。

“宋娘子!"季息轻叩偏院门扉,自那日商定诸事,他与宋照明已有数日未见,季息需协调几路大军,忙得不可开交,宋照明却也躲在房中,不见人影。已是临行前日,季息抛了杂事,于傍晚时分来寻宋照明。“将军!"出来应门的是梳雾。

“你家娘子呢?”

“将军请进”,梳雾引季息进门,却被他身后的影子吓得一退,“将军这是?”“照夜,你见过的”,季息将缰绳拴在院内树下,撩袍入内。梳雾一面走,一面道,“娘子这几日都没怎么歇息,将军…“怎么回事,你们就由着她去?"季息步伐更快。“绾风和奴劝了都不管用,将军你可得和娘子好好说说”,梳雾掀帘,宋照明正在书房躬身不知写画着什么。

季息点头,示意梳雾不必同进,自己悄声靠近宋照明。眼前是一张与男子身高等长的宽桌,边角处分门别类摆了数十册故本典籍,靠近中心的几张纸杂乱无章地堆在一起,其上笔触飘逸,似河流经行,又如山峦叠嶂,宋照明正趴在其间奋笔疾书,衣袖上沾了墨汁也不去替换,怕脏了宣纸,只敢提肘书画。

“这是做什么?”

宋照峒斜腕蘸取墨汁,未防备被季息惊了一跳,墨点乱飞,甩了季息一身。“将军走路怎么没声的!差点将我吓个倒仰。”“我……我不想打扰你嘛",季息双手扯着被溅脏的衣裳下摆,也有些不知所措,委委屈屈道。

“那将军还是尽早打扰我罢",宋照明抚着胸喘气,“再来一次,我恐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季息随手拿起宋照阴手边的画纸,定睛一瞧便什么也顾不上了,凑到她身旁又连阅了数张,既惊且喜,“你这几日不见人,便是屋里忙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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